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着黑白相间发色的男子——现今凡尔斯特家主的亲信——雷古拉斯，居然觉得自己的主人今日的心情很好。
虽然那端坐在主座位上的黑发男子依旧同往日一般慵懒，且照例默认让自己主持例行会议——但在桀拉麾下工作多年，兢兢业业的奴仆绝不会轻易错过主人心情的变化。纵使主人的面上仍是一副不喜不悲的淡漠表情，总是在察言观色与体察人心的雷古拉斯对于自己主人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总是异常敏锐。
兴许是从那天接近了那位腐骨骑士开始，也或许是更久之前。
黑白发色的男人不敢过多揣度自己主人的心思——即使主人对亲信一向态度温和，但雷古拉斯也不是没见过自己主人残忍的一面。
或许，在这间会议室之中，谁都没有发现今日的家主与往常有什么不同，站在家主身边的那条衷心耿耿的狗依旧碍眼。但或许有人能察觉到了从芥肆十三号原液丢失开始到现在，今日的例行会议是唯一一次不显得那么可怖的——或者换句话来说，今日家主并没有用他那双冰冷的淡金色眼睛，将带有极强压迫性的目光淡淡地扫视过来。
而站在家主身前的雷古拉斯，便是最能体会到这一点的人。
当所有的负责人汇报完近段时间自己所管辖区域的情况后，雷古拉斯如实地做下会议记录，点了点头，看向坐在长桌上的一位中年男子。
“琉斯大人，您今日的统计为什么少了一块区域的数据。”雷古拉斯面无表情地问道。
“哦，我亲爱的侄子，是我忘了补充一件事了。”中年男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那负责那条街道的下属最近忙地疏漏了数据汇总，下一次例行会议前我会补齐，还请家主稍安勿躁。”
说着，中年男人面上带着儒雅的笑容，站起身来向桀拉·凡尔斯特微微欠身赔礼。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没有主人明示的前提下，雷古拉斯也不再为难中年男人，只是又多问了一句。
“他在忙些什么，居然能连汇报都没有时间整理。”
听到黑白发的男子如此问道，中年男人也没有露出别样的表情，只是继续挂着柔和的笑容说道：
“不过是有一只偷溜进来的小老鼠，相信没过一段时间，就能顺利解决了吧。”
这或许听起来只是件不大的小事件，可两人的对话却引来了在主座上懒散撑着脸颊的黑发男子的性质。
“哦，是吗。”低沉的男声在会议室中响起，其余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静静地听着家主接下来的指示。
“既然是只老鼠，可那要好好打扫打扫了。”
闻言，中年男人无意识地动了下喉结。
今夜依旧是个无月之夜，而这也正好是在阴暗中存活的生物出来觅食的绝好时机。
穿戴着绅士的长风衣，身后跟着几位随从的舶先生——也就是柏霖，静静地站在这荒凉的城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种夜深人静，还四下无人的地方，他们的现身，就像是在明晃晃地预示着什么肮脏阴暗的事情。大约在这等了十几分钟，便有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在发现了柏霖等人之后，便慢慢地靠近了来。
货物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在好似是雇佣兵的一些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那个熟悉的、戴着眼镜的男子也终于现身，如约来与柏霖完成交易。
确认了柏霖所带来的金币后，男子也招呼着那些雇佣兵们将马车上的箱子搬下来。
整整二十五个大木箱子依次被搬运了下来，柏霖俯身，随手打开了一只木箱，从里面挑出一瓶幻剂原液来，打开了盖子。浓郁的惑人香气立刻钻入鼻腔，柏霖确认这确实是真的“黑蔷薇”后，给自己的仆人们打手势，依次检查其余木箱中的幻剂原液。
男子很是悠然自信地抱着手臂等待着柏霖那边检查完毕，他虽然是个无量的幻剂商人，却从来不会在定下契约的客户那耍这种小心机。
“这些黑蔷薇确实没有问题。”柏霖勾起了嘴角，在黑夜之中，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看起来就宛如漆黑的深渊一般。
扬了扬头，戴着眼镜的男子示意着柏霖可以进行下一步流程了。双方将装有金币的皮箱，与载满幻剂的木箱相互搬运在对面，巨大的金钱交易也逐渐进入了尾声，预示着下一场幻剂的流通将在黑市中继续翻起波澜。
“那么，这次的交易就此完成。”说着，男子笑眯眯地向柏霖伸出一只手来。
一阵夜风将柏霖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周围不高的草丛也随之发出沙沙的响声。
好似是表达尊重，柏霖将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脱下，笑意未触及眼底，与男子握上手说道，“交易完成。”
与此同时，两人手上不知名的光圈悄然显现，又在一瞬间破碎——这是当初他们在签订合同之前立下的契约，而此时的再度握手，则是在神的见证下，完成了他们各自的誓言。
“与舶先生的交易很是令我舒心，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
说着，男子将当初作为抵押的宝石重新还给了柏霖，并在雇佣兵的簇拥下，伸手去提向那装满了金币的皮箱。
金灿灿的吉尔即使是在这种漆黑的夜里，也能闪烁出诱人的光彩。本着奸商多疑的本质，再次检查了一遍金币的真实性后，男子将皮箱关上，锁扣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不会再有下一次交易了，幻剂商先生。”柏霖即使依旧在浅笑着，可他所说出的话却让戴着眼镜的男子在心里惊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舶先生。”男子皱起了眉头。“您是不相信我们商品的质量吗。”
闻言，柏霖并没有露出一丝尴尬，反倒是愉悦版地笑了起来。
“不，先生，你们提供的黑蔷薇的品质很好。确切来说，是好到超乎我的意料了。”
幻剂商人紧皱着眉头，身边的雇佣兵也敏锐地绷紧了身体，手上暗暗摸向了自己的武器。
“那您是什么意思，舶先生。”幻剂商人问道。
“我是说，感谢你们。”只听见柏霖如此说道。“虽然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第二次交易，但很快，我们就会在骑士团的监狱里见面了，我亲爱的幻剂商先生。”
“你……！”男子再露不出那副悠然自得般狡诈的笑容。他刚想给藏在暗处的护卫与雇佣兵发出暗号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一轻——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手上的重量了…？
幻剂商人僵硬地把头低下，在夜幕之中，与自己前臂相连着的，装满金币的皮箱，此时正倒在自己的面前……
与此同时，那双令他毛骨悚然的紫黑色眼眸，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周围已然被骑士团包围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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