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感觉,分不清是什么地方在埋没祂,被捂住了口鼻往下拽,不能反抗,也无需反抗。
走马观花的场景,出神入化的姿态让其分不清是真是假。面对着看客和茶客,手将惊堂木一拍,口未动,声音却清晰入耳:“话说上一回,那惊世奇才提刀斩断锁链,反手掐住魔族的头往墙上撞,速度狠戾将头颅撞出血液。”
祂迟钝的听,恍惚想,原是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的描述好,但大家不喜欢这故事,一个听客嚷道:“换一个换一个。”
声音稍停,旁人也附和:“换一个吧,这个你都讲了好几回了。”
“是啊,换一个吧。”
身体顿了顿,似乎叹了口气,喝了杯水润嗓,把手里的折扇晃转几下,应了众人的要求,换了个故事说:“百年前,修真界群星璀璨夺目,天之骄子在这期间多如繁星,我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如今的……”先生环顾四周,压低了语气,“连一举得七剑的宁剑君也比不上。”
此话一出,有些人不大乐意了:“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
“你不信大可去找古书查证,我竟然敢说得出口就不怕这些。”先生道,“得上天厚爱,天赋异禀的修士在现在己然是奇货可居,但百年前,一出就是几十位,其中十三位广为流传,千古风流绝唱。”
“而我讲的,正是其中一位最隐于世而不为知的存在。”
百年前,修真界群星璀璨夺目,天之骄子在这期间多如繁星,但出现一位,将众星远远甩在身后,让人望尘莫及。
此人出生民间,是边远部落一介布民,边缘部落过于贫困,根据当时的条件和情况,是连仙人都不会来此测试有资质的孩子。原本是没有资质与其争辉,但此人贵在坚持有韧性,徒步翻山越岭,一家一家拜。
一仙君见他如此诚恳,便为其测根骨,这不测还好,一测不得了,竟是极品灵骨,修行一日千里,是个极好的苗子,遂收徒传授功法。不过短短几年,他便成了天下第一人,一柄长枪横扫千军万马,各类法术皆通习,对于阵法符纸等也是略有通晓,名副其实的天才。
本来他是要待令宗门成就一方大业,说不定可成为这天下第一位飞升的仙君。可惜对方志不在此,屡次婉拒,在一次与魔君打斗时被袭,不知所终,他师父为此郁郁寡欢。
说到此处,祂情不自禁叹息:“此人正是惊云宗最鼎盛时期所出的奇才,不用剑,以长刀而闻名,知己好友遍布天下。有人曾说,倘若他还在世,第一人,乃至第一位飞升者,非他莫属。”
“据传言,他其实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只留下一封诀别信在宗门里,与魔君对打之后,他果然没有再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还活着吗?”
旁人道:“你说的莫不是那位刀断秋水流……”
“的确是,那位虽留下的传闻不多,但所做出来的实绩足以载入史录,三闯阎罗关完好无缺,深入魔界而镇守,将各类修道方式修补,绝无半分私藏。”
祂有些回味,这些故事有些耳熟。
看客声音慢慢远了,有人突兀的鼓掌叫好,他转头望去,悠扬的音乐在女子舞动间跳跃,女子面容明艳,笑靥如花,燕莺一样轻盈的身姿在人群间夺目,丹唇轻启:“公子。”
红纱裙飘到他眼前,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祂张开嘴,说出来的话是:“妹妹别哭,别哭,姐姐在这里。”
她拿着拨浪鼓站在摇篮边上,笑得亲切,手一刻也不停地转动着拨浪鼓,听着摇篮里的孩子笑得咯咯样:“妹妹妹妹,姐姐在这!”
“囡囡。”后面传来温婉的声音,“快过来帮帮娘亲。”
祂亲了一下妹妹软糯的脸蛋,将拨浪鼓放到妹妹怀中,提起裙摆往外走。跨过那道门栏,阳光下的影子高大起来,一个人拦住他:“大人,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去挽回有什么用?”
他愤恨道:“不试试如何知道?!”
“就算是您今天一头撞死在那柱子上,也改变不了陛下的旨意!”
他拂袖而去,留下一道清风影:“便是如此,我也要去!”
祂恍惚了一瞬,抬头一支利箭刺穿胸膛,倒地时血泪不止。雨水倾洒,孤傲的身影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巷,最后在破败的宅子面前晃了晃,打开门跪下来。
祂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到别人的质问:“你就说你认不认!”
侧头在湖面上看到一张并不相熟的脸,这是谁?这是我?我是谁?那么多疑问想要问出,道口却是一句倔强的“我不认!”
“我不认!我凭什么认!”
胸膛剧烈起伏,心脏被狠狠的撕扯开,把内里的怨毒摊开:“我嫁给你十几年?十七年!凭什么我要成为你的弃子,我要做你那块遮羞布、背黑锅的物体!我是人,不是垫脚石!”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让你这样的人走到如今的地位?你那儿子死了也好!毕竟有这样一个人渣做自己的父亲,实在折寿。”
剧烈的情绪就像烈酒,烧刀子一样的疼,一寸一寸的削开心脏,厚重的乌云铺天盖地的涌来,密布在心口,至此不得解脱。
——“你认吗?”
或低或高的声音在回响,有人叩首离开,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癫狂暴怒,却无一人说一句“我认了”。
欢呼雀跃的笑声与悲鸣痛苦的哭声交织成帷幕,鼓掌声响起来,祂将视线投向远方,一棵郁郁葱葱的树吸引祂的注意,树下的人背着一柄长枪,提一壶酒仰头饮半,又转而洒于地下,匆匆走去人间红尘,一人便胜千军万马。
白雾靠近,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躲在树叶间窥探人间,人间烟火阑珊处,祂无限向往。伴随的白雾化作灰蒙蒙的一片,树叶轻轻飘到台上,祂被迫站在上面,唱着自己厌恶的曲乐。
祂终于觉出不对,祂到底是什么?
——千象万形,我为何人何物?
——那些人中,有一个是我自己吗?
自问没有回答,祂在那么多人中徘徊,短暂的渡过他们的一生,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陷入了沉思不得解脱,魔怔了一样。
——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我?
——我到底是什么?
“囡囡,你怎么了?”温婉妇人抚摸着她的脸颊,“今夜要跟阿娘睡一处吗?”
窗外雷鸣电闪,她瑟缩了一下,被牵着进房,蜡烛灯光一晃一晃,将人的影子变化无常。夜深雨打窗门,背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哼起哄孩子的无名小曲。
眼皮似有千均重,但脑子里全是警告。
——别睡!
——别睡下去!
违背了警告的睡意渐浓,彻底睡着了,但五感俱在,似乎只是闭上眼假寐,睁不开。雷声更加壮烈,恍惚间听见了雷声中滚石下落,泥土像潮水一样聚集涌来,村里的人没一个逃开,全被埋没在泥土里。
被无形的手捂住口鼻,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想爬出来,想活下去,想阿娘的怀抱,可她被泥土埋没,被土块压住,阿娘成了冰冷的尸体。
想哭,却连泪水也流不出一滴。
——想活下去,不想死!
——不想死!!!
身体存在着两种极端的情绪,一种是对于生的无限渴求,一种是对于天灾强烈而无能为力的恨。
鼎钟声从远处传来,祂蓦然惊醒,捂住惊恐万状的脸,树叶在风中婆娑,落下抚过祂颤抖的手,抬头生机勃勃的古树屹立在面前,散发着安宁详和的气息和微光。
细细长长的银线从各处慢慢飘来,围绕在粗壮的树干旁,祂注意到树根源源不断的黑雾靠近滋养根底下的东西,直觉告诉祂,那是祂的联系存在。
祂伸手,一缕黑雾靠近祂,充裕的力量迎接这黑雾融为一体,双眸一瞬间看清古树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个被坚固的锁链缠绕,沉眠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祂恨不得再把头埋低一点,就想看清对方的样子。
突然,一双眸子与祂对视上,雾蒙黑亮的一双眼,在地底直勾勾的看着祂。
这是我。
祂的脑子里浮起这个念头。
对方微微一笑,一切化为乌有,祂转身,一个人问:“你是谁?”
“我不知道。”
祂后退,那人步步紧逼:“你是谁?”
“我是,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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