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山脚,此处就是村中学堂所在地,本是一座废弃民房,经改造后用作学堂,可以容纳几十个学生,又因着大多数孩子都是李家村的,不需要住在学堂里,所以学堂平日里只住着夫子和几个学生。
这几天是农忙,学生们也放了假,许姨也不用来学堂烧菜,便只剩下孙浦和与几个孩子。宋舒棠她们进门的时候正赶上孙浦和在那指导孩子们烧菜,几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脸上沾着面粉,手又是黑漆漆的,夏琦见了连忙上去帮忙,把几个帮倒忙的人赶到一边。
这里帮倒忙的特指孙浦和,他过往的日子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对外物也不甚在意,对于厨房的物件只能说会用。
之前宋舒棠也从没赶上过饭点,加上平日都是许姨处理这些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孙浦和下厨房,甚至还妄图去教那些孩子。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宋舒棠不由得想。
“夫子,不若这几天也将许姨请回来?”出了厨房,宋舒棠问道。
孙浦和摆摆手:“不必,她也有事要忙,总不能天天待在书院,我可以解决孩子们的吃饭问题。”
宋舒棠想到刚刚的场景,觉得还是得为那几个孩子争取一下,更何况,以孙浦和的手艺实在是有浪费食物的风险。
“夫子,术业有专攻,您只要尽心教导孩子们就行,实在不必事事都要亲历亲为。”
孙浦和拿了盆,示意宋舒棠从水缸中舀水出来:“我知晓你的意思,可是……”
宋舒棠边倒水边说:“夫子若是顾虑许姨,我倒是有别的法子,就请村子里的人在学堂休假时来做几顿,想必她们也是愿意的。”
孙浦和洗净了手,拿过一旁挂着的帕子擦拭:“听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了人选?”
宋舒棠颔首:“不错,若夫子同意,我就请萍萍过来帮忙。”
“萍萍,那位时不时会来学堂听课的姑娘?”孙浦和从脑海中搜寻出关于萍萍的印象。
“是她。”
“她倒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为人也不错,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孝顺孩子,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又如何,照样能做出功绩,我不也是女儿身吗?”宋舒棠反驳道。
孙浦和笑笑,感慨道:“说的也是,你倒是比世间大多男子还要有魄力。”
“那夫子是同意了?”
“自然,她过来了我也能顺便多教教她,说不定日后对你有助益。那丫头啊,想法倒是和你差不多,只是稍显稚嫩,这段时日我有意无意地提点些许,她倒是成熟多了。”孙浦和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显然对于萍萍是很满意的。
“劳夫子费心了。”宋舒棠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不过举手之劳”孙浦和压低声音,“真不知我当时怎就被你这三言两语说动了。”
“夫子心忧天下,我不过提供一个途径罢了。”
孙浦和笑笑,摇头晃脑:“大同——天下为公,选贤举能!”
宋舒棠沉默不语,任由孙浦和沉浸其中。她刚见到孙浦和时,他衣裳褴褛,走路一瘸一拐,疯疯癫癫的模样,对着街上的将摊主东西弄坏的纨绔子弟破口大骂,把人气走后仰天大笑。
就在她想离开时,看见孙浦和拿出银子买下了被纨绔子弟砸烂的物件,又温柔扶起摔倒在地的孩子。
不畏权贵,对底层人民富含同情心,孙浦和当下便引起了宋舒棠的注意。在调查后得知,孙浦和当年是有名的才子,却在科举时成绩被人替换,落榜之后选择报官,谁料官官相护,不仅没讨回公道,反倒被对方殴打辱骂,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病根。
后来他回乡教书,但对方依旧不可罢休,让他丢了差事,这些年依靠替人抄书和写信为生。有了一定积蓄后上来京城,本想接着报官却看见昔日仇敌就在京中做官。
宋舒棠在他想要报复仇敌之前找到了他,伸出援手,承诺帮助孙浦和报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终于说动。孙浦和本对此事不感兴趣,觉得宋舒棠所言天马行空,但在听见大同社会描述之时还是触动了,便答应了她。
那天之后,每当二人独处孙浦和总是要感慨一番何谓大同,这时候宋舒棠总会感到庆幸,心中都是对先辈的感谢,又或者说,做这些事情时,她心中都是对先辈的感激。
虽然此世只有她一人,但她的身后是千千万万人,她的先辈们,另一个世界的同胞,一直以其他方式支持着她。终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处处洒满赤色光辉!
……
在夏琦的帮助下,午饭很快端了上来,用过饭后宋舒棠二人便离开了学堂,临行前同萍萍说了烧菜一事,说好工钱和要求后便坐车回京。
马车并不是宋府的,而是由宿青租下,到了城内后二人步行回去。在街上遇见了出行的世家子弟们,一辆辆马车驶过她们面前。夏琦连忙拉着宋舒棠走远了些,却见一架马车停在她们面前。
那车富丽堂皇,最重要的是上面挂着皇家的标识。宋舒棠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那几位皇子,太子也最好不要。
车门很快被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衣着名贵,身佩玉环,但并不是皇子。
宋舒棠微微屈膝见礼:“见过世子。”
姜永霖点头致意,道:“宋姑娘,可要载你一程?”
“多谢世子好意,但不必了,臣女还想在街上逛逛。”
见她拒绝,姜永霖也不气恼:“那在下便先行回去了,姑娘玩得愉快。”
“承世子吉言。”
姜永霖重新上了马车,后又拉开车窗:“宋姑娘,明日王家宴会你可要前去?”
宋舒棠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明天见。”姜永霖含笑看她,语调轻快。
马车驶离视线,宋舒棠停在原地思考姜永霖话中含义。
……
到了第二天宴会,姜永霖果然如约到来,席间一直找机会和宋舒棠搭话。而后参加的宴会,也常常碰见他,不仅如此,在路上也会“偶遇”。
宋舒棠为此特意减少了出门频率,把事情都托付给宿青去办,又连续推了好几场宴会,整日待在府内。
姜永霖对她的密切关注,让她不便于处理事务,好在大体框架已然定了下来,事情不会因为她的缺席受到太多影响。
这些时日只要碰见姜永霖,他就会凑到自己身边,如此举动真的很难不令人多想。宋舒棠有些烦躁,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康王虽为圣上同胞兄弟,但君心叵测,谁也说不准。姜永霖身为康王世子,挑选世子妃确实要为家族考虑,未免圣上忌惮不能选择世家权贵之类的,家世又不能太低使皇家蒙羞。
宋家确实很合适,出身清白,底蕴不厚,宋父虽身居高位,但也不是要职,又颇得圣心。
自己是他也会考虑宋家女,可是,自己的名声在京中早就演变成了克夫,他难道就不介意吗?京城里应该也能找到别的合适家族,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宋舒棠现在一想到他就觉得麻烦,得尽快找个法子让他断了念想。不过也还有些好消息,世家内部之间摩擦颇多,只有在面对寒门一派时会短暂联合起来,但圣上显然是铁了心要扶持寒门,与世家抗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争得越厉害,自己的可乘之机就越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一个时机,自己就能走到台上。
不能等太久,宋舒棠下定决心,目光扫过面前的纸,上面是她画的简易版本的各家关系图,如果等不到机会,就得创造机会。
……
到了五月,气温日渐炎热,草木愈发繁盛,京中气氛更加紧张,一面是世家和寒门之争,一面是太子和五皇子之争。明面上的争斗愈演愈烈,暗地里的角逐也不遑多让,更有部分势力还在等待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孟明远终于等到了上任的云州刺史,得以回京,但圣上却没立即安排他的职位,只常常叫进宫中。
而娄州传来了新的消息,瘟疫爆发,现已封城,希望京中能派官员去处理此事。
在这种情况下,京中捐起了米粮,皇后特地下旨,要带一部分官员女眷去护国寺为娄州百姓祈福,素衣素食,日日念经,不得带丫鬟服侍,任凭意愿选择是否前往。
当下就有很多贵女称病推辞,说是身体不适难以前去,便留在家中祈福,为表真情又多捐了些钱财,但也有贵女自愿前往,主动参与。
宋府内。
夏琦有些忧虑:“小姐,你当真要去?”
宋舒棠安抚她道:“别担心,我也不是没过过这种日子,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事。”
“可……”夏琦犹犹豫豫,“不若到时我偷偷跟着进去?”
宋舒棠好笑地看着她:“别乱说,这可是抗旨。”
见夏琦一脸哀怨,宋舒棠道:“别担心了,有这时间你不如帮我收拾一下东西,也能过得好些。”
“是,小姐。”夏琦叹着气走出了门外。
“姑娘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这一去怎么也要几个月,就不管外面的事了?”宿青倚在门边问道。
“有你在,我不担心外面的事。”宋舒棠停下手上收拾的动作,正声道,“这是我们进入朝堂的机会”
“姑娘是想借此事参与朝堂之事?”
“不错,控制瘟疫,拯救百姓,这么好的人,想必提出什么圣上都得答应,明君自然不能寒了百姓的心,何况还是一个合他心意的请求。”
“可要是失败了呢?”宿青有些顾虑。
宋舒棠看向他,严肃道:“不会失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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