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极

吴邪指的地方在丛林里藏得很深,绿叶里隐隐约约带出点白,看得不十分分明。副官眯起眼睛看,半晌明白过来,那是一座古塔的塔尖,立刻吸了口气: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佛塔?

齐铁嘴脸色很臭。行走的道人遇见佛塔,往往是祸福难料的。

“要不我去问问怎么回事?毕竟这里附近也有汉人,有僧侣进入山中修庙也有可能。”副官道。齐铁嘴却摇头:“这里早年有道人活动,那不是佛塔,是座无极塔,这林子有一座道观。你看,这塔的塔尖犹如男阳,和我们之前看的佛塔很不相似。”

以往少见无极塔,副官半信半疑。齐铁嘴说完也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学艺不精,如果等下冲了您二位的命数,千万不要怪我。这道观的位置很不对,很不对,等下可能出事。”

副官笑道:“八爷保自己平安就是,我是迟早要随佛爷死在战场的,哪里怕这个。”

胖子却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叫嚷道:“八爷,您好歹给个准话,我们也好去淌呀!您这说的不清不楚的,还叫人做个冤死鬼。”他脸色很臭,不过吴邪清楚他在害怕什么,拍了拍胖子的肩,像是说给齐铁嘴听,也像是说给胖子听:“怕什么,刀山火海都闯过了,不就是一点小事。”他的话举重若轻,即使火烧眉毛的事情,也说得那么平淡。

有的时候,胖子甚至会以为从墨脱回来以后,小哥的灵魂就附身在了吴邪的身上,否则怎样解释两人越来越相似的性格?但也并不是全部向那个人靠拢,而是渐渐演化成了一种半天真半老朽的样子——终归都还是不乐意见到的。

天真总是这样。胖子在内心叹了口气,看着他坚定的脸,忽然又想起那些值得吹嘘与唏嘘的陈年往事,神色渐渐纠结转为平静,终于低低说:“反正我还跟着你呢。”

于是四个人达成一致,把驴马系在一边,步行过了田野。田野荒草萋萋,种植的农作物并不整齐广阔,他们跨过植物的顶端时,像是跨越了低矮的森林,不过两盘马吊的功夫,逐渐就走进了荒林子里。位置凑近了,就看到树林深处果然有残垣断壁,果然是一座废弃的道观的轮廓,往里有三座瓦殿,飞檐瓦顶都踏了一半。大门围墙也都倒得差不多,只剩地基了。

张副官打算先进去,却被齐铁嘴拦下了,他虽然有点怕,但为了不冲撞风水,只好自己当先进入。胖子把吴邪摁在原地,自己跟着他进去。等来到大殿之前,才发现连牌匾都烂得没有了,估计在这里无人知晓,已经腐烂了近百年。再往殿里头转转,佛像神龛全部不翼而飞,只有满地的碎石瓦砾和落叶。齐铁嘴感同身受,心里难掩一股凄凉,只觉得看到了未来可能的下场,总是心有戚戚焉,于是没呆两分钟就出来了。

“这么破呀。”王胖子一直跟着他,出来之后才开口啧了一声,内心哀叹:本来还想捞点外快的,看起来摸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副官看他们平安出来,刚想进去,齐铁嘴摇头,他不愿意冒风险,于是指了指大殿后面杂草丛生的院子中的那座无极塔。他拿出罗盘,嘴里嘟嘟囔囔念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道:“九步以内必有辟邪。”

辟邪是一种上古神兽,有些人认为就是穷奇的变种。吴邪绕过大殿,来到院子中找了一圈,脚踩在荒草上一深一浅,过了一会儿,果然在石塔边的一块青石上,发现了辟邪的雕刻。

“顺着辟邪的前爪,走五步,定有蒙井。”齐铁嘴继续道。吴邪照办,往前五步,一低头就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他喊道:“找到了!”

“果真有啊。”王胖子走到青石板旁,轻轻敲了敲,又矮下身子去听,“底下是空的。”四个人立马用力抬了起来,果然看到了一个隐藏的井口。

“八爷名不虚传啊!”副官喃喃道,凑近井口往下观瞧,里面深不见底,像是漆黑色的深渊。齐铁嘴没回复这句恭维,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绕着井正转一圈,又反转一圈,最后停在副官身旁。

他这样子看了就叫人心慌。“怎么了?”吴邪赶紧问。齐铁嘴说道:“井口怎么是圆的?穷奇,穷奇应该是方的啊,不对啊。我,我学艺不精。”说着立即掐指去算。吴邪莫名其妙,把随身的枪拿在手里,想着下去看看。他回头掏出火折子,刚转头,忽然就感觉到从井口吹出了一阵风。

风非常凉,几乎是三九天的冷冽,刺得人一个激灵。他心中一动,心说难道下面就是铁轨所在,刚想探头去看,几乎是瞬间,一只长着黄毛的人爪猛地从井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吴邪的领子。

吴邪只来得及骂了一声“操”,紧接着身体重心一晃,就被那股怪力给拖了下去。胖子立刻把枪上膛,迈步到洞口想开枪,可是里面黑压压的,以他的视力完全看不见,只好立刻把登山绳的一端抛了下去。与此同时,副官顺着绳子快速滑进井里,消失不见。

齐铁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罗盘都脱手,瞬间看到关根和副官相继消失在井里,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连尖叫都没有。王胖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脸涨成红色,厉声道:“怎么回事!”

“我算算,我算算……”齐铁嘴急忙掐诀,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流下来。

王胖子实在是没有那个耐性等这人神神叨叨,扒着井口,瞬间就听到井下传来盒子炮的声音。他摸了一把汗,把肚子一憋,立刻翻了下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齐铁嘴深吸一口气,掐指算完,有惊无险,叫骂了一声,也一下跳了下去。

井深大概五丈,下落极快,瞬间齐铁嘴就落入水中。一股树叶腐烂的恶臭弥漫在周围,他挣扎着出来,一边竟然是一道水下的石阶,刚爬了上去,一下子被人拎了上来,差点一口气倒过去。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副官,旁边站着关根和胖子,都默默地看着他。副官已经脱了上半身的衣服,满身是血,不知道是他受伤还是刚才攻击他的东西。关根也有点狼狈,但是好像没有伤口。

“副官,你没事吧?”副官摇了摇头,喘了几下粗气:“不是我的血。”

对齐铁嘴而言,张家人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东西呢?”齐铁嘴松了口气问,一边打起火折子。副官浑身发红,把他护在身后,吴邪和胖子也围过来,做出防备的姿势。四周缓缓亮起,四个人都愣住了。阴暗的光芒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废弃的石室,石室内部全部都是虫丝结成的网,布满了所有的墙面和地面,厚厚的一层,像覆盖的霜花。在丝网中能看到分别堆放土缸,上面都是道符,一层一层地贴,被子一样厚,最里面的已经腐烂成灰,而外面的还能看出大概写着什么。

齐铁嘴四周去看,不见刚才那只爪子的主人。副官问他:“井口是圆的意味什么?”齐铁嘴目光仍看向那些符咒:“方的是说明下面压的尸,圆的是妖。”

胖子啐道:“进了妖精老巢了?”

“口无遮拦。”齐铁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方面他们俩是很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胖子是假迷信真科学,齐铁嘴是假科学真迷信。所以胖子偷偷和吴邪吐槽这些话的时候,都得避着点这人。

吴邪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论,而是一边拧自己湿了的外套,上面还沾着点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刚才那只手是黄毛,难道是之前的那只黄仙?”

“只能说,有可能。”

“黄仙既然帮我们,为何要抓我下来?”吴邪追问。齐铁嘴摇头,他看着所有的土缸、道符,蹲下去仔细观瞧,于是吴邪也不再说话。经过刚才那一遭,四个人居然奇迹般地有了一点少的可怜的默契。齐铁嘴一心研究,其他三个人就围着他,警戒四周。

过了半晌,等到他们都快不耐烦了的时候,齐铁嘴用怀中掏出的一把小小的桃木剑挑起一缕丝网,仔细看了看,吸了口冷气道:“原来如此。”

“怎么了?”

“这些虫子不是害人的关键,这些虫子养在这里,是为了封住地下另外一种东西。”说话间齐铁嘴又跳开眼前的虫丝,拨开那些黄黑色腐烂的道符,招呼他们过来:“你们看,其中有什么蹊跷?”

吴邪甩了甩湿哒哒的手和头发,用火折子探前去看。只见所有的土缸表面,有无数的虫蛹,都已经早就干化,里面的虫子早就孵了出来飞走了,剩下无数的空心蛹壳,火光下看着起鸡皮疙瘩,符咒贴在虫蛹的外面,能看到出很多之前还盖着棉絮。棉絮腐烂和符咒烂在一处,蚊蝇遍布。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觉得胃里有点恶心。

“这些虫蛹是人为粘在土缸的外壁的,然后在外面批了棉被孵化,再贴上符咒。”副官喃喃道,“这是为何?”

齐铁嘴点头,看起来确实对答案胸有成竹。吴邪心说这些虫子估计是缸里东西的天敌,粘在缸上,是希望虫子孵出来之后缠丝做茧把这些土缸都包在里面。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愿。

缸口都用泥封死之后又包了铁皮,虽然腐烂,但仍旧密封的很好。副官转身看了看四周,发现虫蛹之下的缸壁上,似乎刻了什么东西。于是问齐铁嘴要那把小桃木剑。齐铁嘴的剑是古董,不由心中暗骂副官蹬鼻子上脸,什么东西都抬手就要,你怎么不拿去铲屎,立即摇头:“这是家传的宝贝,你不是有腰刀么?”

吴邪差点又笑了:“得,副官自己个儿委屈委屈。”

副官只得不情愿的从后腰拔出腰刀,腹诽八爷太小气,然后一点一点剥开缸上的虫蛹。虫蛹粘的很牢,刀刃发出崩裂的声音,刺耳又难听。大半天,也只是像撬牡蛎一样只撬下来一点,火折子探过去,就看到缸壁上是几个已经不太明显的字——是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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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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