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冬野坐在葡萄藤架子底下,低头坐着用刀削苹果。
周梦梦一个小豆丁老实地挨在他旁边,紧紧盯着他的手。
少年个子很高,腿脚修长,露出来的手腕精巧,手指收拢,低着头转了一下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动作在皮肤上起伏,像是树叶上不断延伸的绿色脉络。
他轻易地翘掉了已经发干的果梗,水果刀在苹果上打了个旋儿,果皮就落在了脚边。
头顶的灯落下暗黄的光线,方冬野脖子上的链子掉下来,搭在锁骨上,漆黑的眸子卧在优美的轮廓里,在黑夜的背景中显得安静又冷淡。
周景安刚收拾完桌子,搬了个竹椅在外面坐着,从盘子里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随意地问了一下方冬野,“你那个同学回去了?”
“不知道”,方冬野擦了擦手,用刀削了几块递给周梦梦,小姑娘张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掉的不整齐的小奶牙。
“剩下的蛋糕放冰箱里了”,周景安不以为意,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了,冲着小姑娘叮嘱道,“你不要乱吃,小心一嘴牙全掉光。”
周梦梦龇牙咧嘴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抱住了方冬野的胳膊,吐槽道,“哥哥,你啰嗦。”
周景安示威似的举了举拳头。
方冬野没有理会他俩,他把苹果切在盘子里,抬头看了看小院的风景。
周家早餐生意好了之后就从六楼搬到了一楼,周叔的腿不好,以前开大货车的时候因为疲惫过劳直接撞上了护栏,腿别在车厢里伤了,自此之后走路就一瘸一拐的。
后来也不开货车了,跟周母离婚之后就在前街盘了一个店面,专门卖早点。
周父进去洗澡了,这会不见人,方冬野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草就收回了视线,他用纸巾擦了一下手,把水果刀递给周景安。
“你们吃吧”,方冬野道,“我上楼睡觉去了。”
周景安把刀插在果切上叼着吃,啧了一声,“睡那么早,你今天怎么了,自从回来以后就奇奇怪怪的。”
方冬野撇了他一眼,把衣服拉链拉上了,迎风走了出去。
“啰嗦”,方冬野踢了一脚门口的石头,拉开了铁门,声音随着风飘了过来,“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周梦梦端着果切,听到方冬野的话,嘻嘻笑了两声。
周景安一噎,嘟囔了一句,“一副臭脸,不知道还以为你老婆跟人跑了呢。”
方冬野踩碎一地灯光走了出去。
这边是老小区,房子大多只有六层,离这不远就有一个幼儿园和小学,平时周父接送周梦梦就很方便。
方冬野自小就住在这。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好几盏,方冬野手插在口袋里,盘旋而上,冬日的寒气从森冷的墙面渗入肌肤,很容易把人冻的瑟瑟发抖。
四楼的住户冻的跺了跺冰凉的脚,灯坏了,他钥匙插了好几下都没怼进锁芯,低声咒骂了一句,“草,该死的物业,还不修。”
方冬野充耳不闻,从他身边经过,抬脚继续往上走。
直到六楼的家近在咫尺,方冬野才伸手摸了摸口袋里坚硬的边角。
因为被人体体温熨烫的时间太久了,壳子上都泛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是谢然的手机。
谢然状态不好,他一直没掏出来给他,按道理他叔父当时来了,方冬野就应该物归原主。
但他没有。
方冬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没交出来,放在口袋里带走了。
方冬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开始做睡前运动。
他做了好几组训练,最后用手撑着木头地板,把肌肉绷紧了,腹肌上蒙着一层细细的薄汗。
直到汗从他额头流到眼睛里,方冬野才从地面爬起来,捋了一下湿漉漉的额发,坐在一边喝水。
周景安还在跟个老妈子似的问他明天几点起,方冬野没有理会,他伸手把谢然的手机拿起来。
他看了很久,直到自己嘴里开始发干发涩。
焦躁。
他戒烟很久了,但是有时候还是莫名其妙地想来一根。
方冬野带着莫名其妙的焦躁咬碎了糖果,把最后一丝糖渣咽进嘴里,舔了舔唇,最后眉头一皱,把谢然的手机往床头一扔,低声骂了一句。
“操。”
谢然第二天准时去了学校。
他一来就跟只软脚虾一样趴在桌子上,埋着头不说话。
几个跟他熟悉的女同学围在谢然身边,时不时用手撩一下谢然的头发。
“谢然,你怎么了?”其中一个女生坐在他前面,一只手搭在他的课本上,“没事吧,怎么一大早就蔫蔫的?”
少年漂亮的后脑勺暴露在空气中,头发乌黑,随着窗外传来的微风飘动了几下。
谢然穿着学校发的厚呢子校服,洁白的衬衫搭在他的颈窝,露出他脖子上的一颗红痣。
教室里一股子早饭的味道,坐在后面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酸辣粉,有个女同学实在受不了,捏着鼻子开了窗。
谢然的头发多而软,有个女生无聊地用手指给他编了一个小辫,见谢然还是不动,给他解开了。
谢然的男同桌挥了一下手,把女生靠在谢然桌边的椅子推了回去,把女生推的一震。
那前桌张嘴就要骂他,被男生怼了回去,“你没看他难受吗?一天不聊骚能死?”
“妈的”,女生瞬间脸色就变了,“关你屁事。”
周边的几个人见怪不怪地看他俩吵架,似乎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了,剩下的几个人若无其事地坐在谢然座位旁边谈天说地,几个吃酸辣粉的吃的油光满面的。
直到早课的铃声响起,方冬野才踏进教室里。
他解开了校服的扣子,一放下书包才发现谢然也来了。
谢然依旧动也不动地趴着,像是早起在补觉。
周围睡觉的也不少,他这种行为就在一堆睡觉的里面变得异常平淡了起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进入教室,班主任伸头看了好几眼,几个后排的学生咽完了嘴里的食物,稀稀拉拉地站起来念书。女生们见谢然不理她们,也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方冬野坐的离谢然很远,他在东边,谢然在最西边,中间隔了一堆人,距离远的跟住在银河两边的牛郎跟织女似的。
方冬野把书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伸手的时候摸到了谢然的手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又泰然自若地把书包挂在课桌的挂钩上。
窗户关紧了,屋内闷且热。
谢然爬了起来,眼睛还有些肿,他环视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低头咳嗽了好几声。
前桌见他起来了,兴奋地哎了一声,给他递了一瓶牛奶,“喝吗?给你带的。”
谢然看着烫了头发的廉小星,伸手接了过来,他拧开牛奶扣的紧实的盖子,灌了一口进肚子里。
“哎”,廉小星想伸手摸摸他的脸,见谢然躲她的手又抿唇把手收了回来,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发烧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
“不用”,谢然用纸擦了擦嘴角,头昏脑涨地摸了一本书出来,继续低头趴着,趴了没几秒又疲惫地坐了起来,仰头问前座的廉小星,“你有十块钱吗?”
“啊?”廉小星俏生生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我有一块的。”
学校不禁手机,但教室里装了信号屏蔽仪,正课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课代表点名外加上交手机。
大多数人用手机支付习惯了,很少有带钱的。
廉小星翻了翻书包,好不容易才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来五个硬币,又伸头去捣前面的学生,问前面有没有带硬币的。
直到十分钟后,最后一枚硬币被一脸烦躁的同桌掏出来,谢然才堪堪聚齐了十枚硬币。
方冬野也没早读,他倚着桌子开始写题。
学校的老师基本不怎么管他,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就算是在班主任的课上玩手机,班主任也只会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同时语气亲和地告诫他手机看多了伤眼。
他腿长,前桌是个女生,不跨开坐就很容易踢到前面的板凳,那女生有点害羞,每次也都温声细语地跟他打商量,说着说着就结巴起来了。
这会前桌又红了脸,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课本,方冬野抬起来头来看他,女生的脸色更红,她把一串硬币放在方冬野的桌子上,用手指了指西边。
“那边给的”,女生小声道。
十枚硬币被胶带绑着,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直直地立在他的桌子上。
方冬野扭头看了眼西边的座位。
只见谢然跟他同桌换了一个座位,似乎是嫌热,这会坐在风口。
他头仰着,窗户开了一丝缝隙,清白的日光从外面偷偷跑进来,打在谢然红扑扑的脸上,谢然脸色白皙,脖子细长,喉结落在脖颈上,像一块凹凸不平的玉,头顶的发丝在微风中漂浮起来,让人想起来在风中飞舞的野草。
方冬野昨天见他,谢然就难受地吃不下去饭,在警察局又发烧,吐的一地都是。
今天见他起来吹风,似乎又发烧了。
身体真差。
方冬野收回视线,把十枚硬币握在手心里把玩,身体往后倚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瞎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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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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