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颗草莓味的糖果,乔舒瑜比先前清醒了些,可整个人依旧提不上力气。她靠在文鹤的颈窝处,由她扶着往车上去。
又是那熟悉的香水味,理智的弦崩开后,乔舒瑜彻底卸下了防备。
人在极度疲惫时总归会在亲近信任的人面前放下戒备,文鹤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带给乔舒瑜归属感的港湾,这种信赖几乎成为习惯。
乔舒瑜就这样枕着文鹤的肩膀沉沉睡去。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酒店,怎样躺回床上,唯独记得那一直萦绕鼻尖的香水味——恬静淡雅,令人舒心。
乔舒瑜心事很重,睡觉时眉心也是蹙着的。文鹤贴近她,十分轻柔的抚着她的肩背,安抚着乔舒瑜的不安。
待到那淡雅的香水味彻底笼罩住乔舒瑜时,她的眉心也彻底舒展开来了。
文鹤小心翼翼地退回床边,这才有空瞧清这小巧的单人间。
乔舒瑜的行李箱开着,今早走的太匆忙还未来得及整理翻乱的物件。文鹤将地上散落的衣物拾起,一一叠好放回箱中。
整理到一件短裙时,一方盒子滚落地毯上了。文鹤捡起,看清盒子上的题字后心脏狂跳不止。
黑色的盒子边缘处因为磨损已经露出了些白,但盒身上印着的字却依旧清晰。
文鹤嘴唇翕动,默念出了她亲手写下的三个字:
“赠阿瑜。”
这方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文鹤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她送给乔舒瑜的第一份礼物。
文鹤指尖微颤着打开了盒子,那块乔舒瑜戴了多年的手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一滴泪落在了表盘旁,最终隐于黑暗。
文鹤阖上盒盖,将手表放回箱中。她的指节摩挲着“赠阿瑜”三个字,心中的酸涩难以言说。
……
乔舒瑜醒来时,文鹤正坐在床边看剧本。若不是理智逐渐恢复,乔舒瑜一度以为时间错乱了,她又回到了同文鹤刚结婚的那段日子。
“醒了?”文鹤放下剧本,侧下身来触碰乔舒瑜的额头,松了口气道,“烧应该退了。”
乔舒瑜喉头发涩,说话时喉咙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铁锈。
“几点了?”乔舒瑜沙哑道。
“你睡得不久,离下午开拍还有段时间。”文鹤端来温水,小臂托住了乔舒瑜的后颈。
乔舒瑜借着文鹤的力坐起身,接过温水,小声道:“谢谢。”
“最近失眠严重么。”文鹤看着正在喝水的乔舒瑜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乔舒瑜搁下玻璃杯,淡淡道。
“褪黑素虽说对身体伤害不大,但还是要少吃。”文鹤将拾到的那瓶褪黑素放在玻璃杯旁,“你爱胡思乱想,睡前把思绪放空最好。”
“文鹤。”乔舒瑜打断了她,“我很感激你送我回来,可你现在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话。”
文鹤敛眸,良久答:“一个关心你的人。”
乔舒瑜靠着枕头,觉得自己很疲惫。她阖眸又睁开,思忖良久才道:
“我刚刚反思了自己,我确实对你抱有太大的敌意了。可是这些敌意是有原因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文鹤低低道:“对不起。”
敛去一切锋芒低声道歉的文鹤看起来很卑微,真的见到这副神情的文鹤,乔舒瑜反而有些别扭。
“太久了。”乔舒瑜落在被角处的指尖泛了白,“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情绪去计较当年的事情了。”
“作为同事,我感激你送我回来。但是也请你和我保持相应的距离。”
“阿瑜。”文鹤道,“六年足以磨平一个人的棱角,迫使一个人心智走向成熟。”
顿了顿,她又道:“越是计较,越难忘却。越是回忆,我越难过。”
“我们早两清了。”
正说着,乔舒瑜瞥见了文鹤的短T领口,那几道红色的印子分外引人注目。
这口红印子是乔舒瑜在车上蹭上的。当时宋凌在开车,文鹤与她坐在后座,迷迷糊糊的乔舒瑜揪住了文鹤的衣领,鼻尖和唇瓣都抵在了文鹤的颈窝处。路上稍遇颠簸,文鹤便会将她搂紧,生怕她磕到哪里。
这一来二去,乔舒瑜的口红便全蹭在了文鹤的短T和脖颈上。
记起来这些,乔舒瑜的脸颊就开始发烫了,耳朵也有些泛红。
“两清了就是算是朋友了吗?”文鹤苦笑道。
乔舒瑜未答。
“阿瑜。”文鹤轻声道,“我看到了那块表。”
倏的,乔舒瑜抬起了头。耳朵更红了。
即便她再伪装,许多细枝末节都是无法顾及的。
“其实我们都没忘。”文鹤对上了她的视线,乔舒瑜看到了她泛红的眼圈。
心跳慌乱,唇线紧抿,有那么片刻,乔舒瑜是卸下伪装的。
她匆匆摸到玻璃杯,抿了口温水,想要压下心中升腾起来的莫名情绪。
不成想,喝的太急,呛住了。
文鹤倾身上前,轻拍她的背脊,温声道:“我们不聊这个了。”
乔舒瑜接过她递来的纸巾,缩在一旁擦拭,同奶猫擦嘴似的。
文鹤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压下了上扬的嘴角。
“马导给我发消息了,《故途》八月要重映,她邀请我们参加重映典礼。”文鹤比从前更照顾乔舒瑜的心思了,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你的号码换过了,她联系不到你,托我转告你。”
“你准备去吗?”
乔舒瑜咳嗽完,无精打采地靠着枕头道:“去。”
文鹤的眼睛明显比方才亮了,乔舒瑜很轻易的读出了她眸中的惊喜。
这副神色在文鹤身上太少见了,乔舒瑜将要脱口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本想说“但绝不会跟你一起去”来着。
门被叩响了,手机也响起了提示音。乔舒瑜查看了眼消息道:“我得出发了,你回去吧。”
说着,乔舒瑜掀开被子,赤足踩上毯子。
晕眩的后劲仍在,乔舒瑜这回是真的结结实实落进了文鹤的怀里。
白T上的口红印更明显了,怎么瞧怎么暧\'昧。
乔舒瑜立了会,头更痛了。
文鹤要是真这样从她房间出去,被人看到了,肯定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有白T,你换我的吧。”乔舒瑜指着自己的行李箱,无精打采道。
文鹤嗯了声,尾音上扬:“不用了,我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不是……”乔舒瑜揉着眉心,欲言又止,“我的意思是……”
文鹤垂首瞧了眼衣领,再抬首对上乔舒瑜的视线,心中明了了。
“我明白了。”文鹤低低道,“你说的白T在哪,我这就换。”
文鹤如此善解人意,弄得乔舒瑜耳朵更红了。
“在行李箱的内夹层。”乔舒瑜答。
文鹤果真取出了白T,到盥洗室更换。
酒店单人间的浴室是磨砂玻璃隔开的,坐在床边的乔舒瑜能看到文鹤绰约的风姿。
文鹤平时的着装在女星中算是保守的,时常走禁欲风。
没有人知道文鹤的衣料下藏着多么妙曼的躯体,除了乔舒瑜。属于文鹤的漂亮线条时常出现在乔舒瑜的梦境里。
宽松的白T被掀起,漂亮的线条舒展开来。不知情的文鹤调整了肩带,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烟笼寒水月笼沙”般隐隐绰绰的风景最为唯美,留给了观者无限的想象空间。
乔舒瑜不需要想象,她的指腹记得文鹤身体最深处的风景,她的唇瓣曾烙在过文鹤身体最漂亮的部位。
心跳再次加速。乔舒瑜下意识摒住了呼吸,背过身去,寻找自己下午要更换的衣物。
移门再次推响,文鹤出来了。
“阿瑜?”换完衣服的文鹤见乔舒瑜心不在焉,出声道。
乔舒瑜如梦初醒:“你先回去吧,别忘了剧本。”
文鹤顺从地颔首:“晚上记得吃饭。”
*
距离下午的拍摄不到一小时了,套房里,宋凌正靠着沙发吃水果,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屏幕。
她见文鹤回来,头都没抬。
“没见过工作这么舒服的助理。”文鹤立在玄关处补防晒。
宋凌这才抬起脑袋,瞧见文鹤的那一瞬,眯起了眼睛。
“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换过?”宋凌问。
“嗯。”文鹤淡淡应了声。
“你在哪里换的?”宋凌搁下果盘,拿了个抱枕垫在胸前,十分好奇地趴在沙发上,“乔舒瑜房间换的?”
文鹤继续补防晒,并未回答。
“看来我猜对了。”宋凌得意一笑,“你们进展这么快吗?”
文鹤轻叹:“正是要避嫌,才要换衣服。”
宋凌啧啧了两声,突然道:“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乔舒瑜是我嫂子吧?”
“你被迫和她离婚那位?”
偌大的套房突然静默了,文鹤的动作也僵住了。
宋凌望着文鹤的背影,觉得她有点些难过。
“对不起,揭你伤疤了。”宋凌小声道,“我……”
文鹤放下金色的小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越是这样,宋凌越觉得她很难过。愧疚瞬间涌上心头。
“你从来没和她提过闻氏的事情吗?”宋凌坐起身,眉头紧锁,“你应该跟她解释清楚的。”
“解释什么?”文鹤自嘲般勾了勾唇,眸中多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哀色。
“和她解释,我是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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