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按门的手掌骤然落空,一股沛然巨力反噬而来,直震得她气血翻涌。眼前木屑纷飞,遮蔽视线,耳中只闻破空锐啸。
刺客身影已隐于这片死亡风暴之后。
致命警兆如冰锥刺入封灵籁心神。
此人非但破了她钳制,更借混乱逆转攻守,杀招必藏其后!
千钧一发之际,封灵籁不退反进。
清叱声中,体内真气奔涌如江河。
面对扑面而来的碎木劲矢,她竟不闪不避,身形如逆流灵鱼,悍然穿入死亡风暴!
无数尖锐木刺擦过鬓角衣衫,留下道道血痕,却未能阻滞她分毫。
就在她冲破风暴核心刹那,一道比先前阴毒十倍的剑光,如蛰伏毒蛇,自碎屑后骤然刺出,直取心口。
时机角度,俱是死局!
然封灵籁等的正是此刻。
她眼中寒芒爆射,对夺命剑光视若不见,全身精气神凝于左拳。
拳未至,刚猛无俦的拳意已轰然爆发。
拳风穿金裂石,如陨星坠地,怒龙出海,悍然轰向剑光源头——刺客胸膛。
此乃二十八星宿拳第十式,“女蝠越蛮”。
拳意凝于方寸,劲力却如火山崩摧。
拳风过处,无形罡煞激荡,激射木屑未及触地,已被凌空震为齑粉。
刺客万没料到她竟悍勇至此,更未料她在视线受阻、身陷死地之际,还能精准锁定自己,发出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
刚猛拳意瞬间锁死他胸膛,毁灭性的力量感令他魂飞魄散。
值此生死一瞬,刺客果断弃杀保命。
剑光在触及封灵籁衣衫时硬生顿住。
他手腕急回,剑刃划出森冷圆弧,剑脊横拍,试图格挡那崩山一拳。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拳剑相交,火星迸溅。
封灵籁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顺拳侵袭,手臂剧震,气血翻腾,闷哼一声,踉跄半步。
刺客仓促变招,劲力只发七成。
封灵籁含怒一击却如怒涛拍岸,沛然莫御。
脆响声中,百炼精钢长剑应声而断,巨力余势未衰,狠狠砸中他胸膛。
刺客如遭重锤,倒飞出去,将厚实院墙撞出巨大窟窿,砖石滚落,掩埋半边身躯。唯余半截断剑在地上嗡鸣震颤。
一拳之威,摧金断铁,更将刺客胸骨尽碎,五脏如置滚油。
他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溅落瓦砾,在晨光下晕开一片暗沉污迹。
刺客气息奄奄,每次吸气都牵扯碎骨,剧痛钻心,眼前阵阵发黑。
封灵籁立于庭中,素衣微拂。
激荡真气缓缓平复,眼中怒焰沉淀为深潭寒水。
她负手而立,目光穿透尘埃,锁死墙洞中垂死身影。
肃杀死寂,唯余断剑嗡鸣渐弱,终至无声。
风卷过破洞,呜咽低回。
远处有灯火惊亮,人影绰绰,低语隐隐,却无人敢近。
墙洞内,刺客生机随鲜血飞速流逝。
他勉力睁眼,视野模糊,唯见日光下那道孤峰挺立的身影。
无尽悔恨与恐惧吞噬残识。黑暗降临前,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此人之力……竟至如斯境界……
肖灵音闻声急步赶来,一见院中景象,心头猛沉,声音微颤:“这…这人…可是气绝了?”
封灵籁眸光沉静如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两人屏息凝神,静立片刻。
庭院里唯有寒风拂过枯枝的细碎声响。
封灵籁这才缓步上前,俯身查看毙命刺客。
素手轻抬,掀开覆面黑巾,一张极其寻常的面孔暴露在晨光下。
那眉眼平庸得毫无特色,丢入人潮,顷刻泯然。
她面沉如水,仔细搜寻刺客周身。
衣襟、袖袋、腰间暗囊、发髻深处,竟无半分可资追查的物事。
肖灵音悄然靠近,晨光映出眼底惊悸。她望着死躯,声音压得极低,惶惑难掩:“怎地又来了杀手?莫非……还是你那旧日仇家,不肯罢休么?”
封灵籁唇角牵起一抹极淡自嘲,未及眼底便化冰寒:“鬼知道。”
言罢,她已自袖中捻出一不起眼小瓶。拔开塞子,刺鼻酸腐之气弥漫。
手腕轻倾,瓶中无色液体滴落尸身。
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响骤起,白烟升腾,血肉焦灼腥气弥漫。
那躯体如冰雪遇阳,肉眼可见地塌陷消融。
不过须臾,地上唯余一滩暗红血水与几块焦黑灰石,再无半分人形。
*
更深露重,戚玉嶂值夜归来。
甫入庭院,目光便被东厢狼藉攫住。封灵籁那间素日清幽居所,此刻椽瓦倾颓,窗牖洞开,月光泼洒满室狼藉。
他足下一顿,剑眉微蹙,眼中掠过一丝惊诧。
然而并未出声询问,只在废墟前静立片刻,夜风卷起衣袂。
戚玉嶂喉结微动,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平稳:“莫慌。过几日,我便去寻个靠得住的土木匠人来,替你修葺妥当。”
肖灵音张口欲言,却被封灵籁在袖下轻轻按住手背。
封灵籁迎上戚玉嶂平静目光,语调不起波澜:“有劳。”
她顿了顿,疏离中带着试探,“白日遭了几个不开眼的毛贼,动静大了些,惊扰四邻,给你添麻烦了。”
“人无事便好。”戚玉嶂淡淡道,“天子脚下,宵小也敢如此猖獗,是该整治了。”
他不再多言,抬步走向己屋。
行经巨大墙洞,脚步未有丝毫停留,视若无睹。
唯在身影即将没入门前阴影时,脚步微顿,未曾回头,低沉声音却清晰传来:“这几日,朝堂之上……恐生惊涛。这小小宅院,也未必能得清净。你们……多加小心。”
言罢,推门而入,身影消失。
偏厅门前,唯余封灵籁与肖灵音,立于昏黄灯火与浓重夜色交界。
肖灵音收回视线,转向神色疏淡的封灵籁,声音带着困惑:“他……怎么……”斟酌用词,“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变得……有些不同了?方才廊下遇见,眼神都似飘着,周身气息沉得骇人。”
封灵籁未即回应。
她垂眸盯着自己摊开的手掌,耳边隐隐传来街市上为今夜灯会准备的喧嚣,锣鼓丝竹,一派浮华热闹。
良久,她才抬眼,声音清泠,不高,却斩钉截铁,瞬间隔绝那喧闹:“今日不宜出门。灯会,不去了。”
肖灵音鼻翼微翕,泄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闻名遐迩的都京元宵灯会,描金走马、十丈鳌山、精巧百戏……种种热闹只在旁人话语里听过。
一丝遗憾如轻烟掠过心头,然东厢狼藉与晨间生死一瞬,瞬间将那点向往碾碎。
“嗯,说的也是。”她迅速收敛惋惜,声音刻意轻快,“想来灯会也无非是人挤人,锣鼓吵得头疼,烟火气熏得难受,确也没什么好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封灵籁清寂侧影上,语气小心:“不如……我们早些回屋歇息?今夜……来我屋里睡可好?我那床榻还算宽展。”
封灵籁颔首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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