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民双眉深蹙,沉声道:“其余各派的人手……多半去了赵家祖坟。”
封灵籁指尖正自轻轻搭在刀柄之上,闻言一顿,问道:“去了多少人?”
孙维民略一思忖,答道:“约莫四五十人,皆是各派好手,精锐尽出。”
言罢忽觉不安,惕然道:“姑娘莫非……知晓那傀儡的来历?”
封灵籁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道:“算是……打过些交道。”
话音未落,陡然转沉,如寒铁坠地,“只怕此刻,前往赵家祖坟之人……已凶多吉少!”
一旁一个矮壮弟子勃然大怒,霍地拍案而起,面红耳赤,喝道:“休得危言耸听!各派精锐虽不及你武功高强,却也不是酒囊饭袋!何况人多势众,区区傀儡,能掀起什么风浪?!”
封灵籁却不慌不忙,端起手边一只粗瓷茶碗,轻抿一口。
茶碗遮掩之下,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怜悯。
“傀儡?”她放下茶碗,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弟子,“你们可曾见过……傀儡生生撕开活人的模样?”
那弟子被她一眼瞧来,心头莫名一寒,却仍强自嘴硬:“再厉害也不过是机关死物,难道还能……”
“小六!住口!”孙维民厉声喝止,转而向封灵籁肃然道,“封姑娘,莫非那祖坟中的傀儡……另藏玄机?”
封灵垂眸,指尖轻抚过冰凉刀柄上的纹路,声调平静:“寻常傀儡,自不足为惧。但赵家祖坟中所藏……并非凡物。”
她抬眼,眸色幽深如寒潭:“此非机关术所制,乃以活人血肉为引、戾气怨魂为魄,经秘法炼化而成。寻常刀剑难伤分毫,除非斩其首级,否则纵断四肢,仍能扑噬撕咬,不死不休!”
密室之中,霎时间鸦雀无声。
几个年轻弟子面无人色,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活人……炼化?这、这简直是邪魔外道!”
孙维民眉头紧锁,沉声道:“赵家祖上确与南疆巫蛊一脉有旧,若果真如此……”
“故我所言,”封灵籁语气斩钉截铁,“那四五十人,恐已是有去无回。”
那矮壮弟子犹自不服,低声嘟囔:“可他们毕竟人多……”
封灵籁忽地轻笑一声,笑意凉薄刺骨:“人多?”
她缓缓起身,身姿如出鞘利剑,“在那些活尸傀儡眼中,人多……不过是多添几具血肉食粮罢了。”
孙维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郑重抱拳:“封姑娘既知根底,不知可有破解之法?若同门当真陷入绝境……”
封灵籁已拎起长刀“斩万难”,语气平淡:“诸位保重。我往赵家祖坟走一遭,能救一个是一个。”
孙维民闻言色变,急抢一步拦在她身前:“封姑娘不可!那邪物凶险异常,你孤身前往,岂非……”
封灵籁脚步不停,只微微侧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弧线:“怎么,孙长老是觉得我封灵籁……会白白送死么?”
孙维民一时语塞。
那矮壮弟子却按捺不住,嚷道:“你把那东西说得天上地下少有,转眼又要独自去逞英雄?莫非是瞧不起我们断水楼,觉得我等只会拖累于你?!”
封灵籁轻笑一声,指尖在刀鞘上轻轻一弹,嗡鸣清越,声如龙吟。
“逞英雄?”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弟子一眼,“是又如何?”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如鬼魅般掠过众人,瞬息消失在密室入口的黑暗中,只余一缕清冷决绝的余音,在狭小室中幽幽回荡:
“若真想相助,便护好此间百姓,莫再令其丧于官兵之手。不日……援兵即至!”
孙维民望着她消失之处,默然良久,终化作一声长叹:“‘玉修罗’……果真名不虚传,傲骨铮铮。”
旁有弟子低声问道:“长老,她……真能对付那些邪物?”
孙维民缓缓摇头,目光深远:“不得而知。然这份孤身赴险的胆魄……非常人所能及。”
*
封灵籁方踏出密室,一股阴冷寒风便扑面而来。
她眉头微蹙,手下意识紧握刀柄。
夜色浓稠如墨,本该喧嚣的战场遗迹,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远处火光在风中明灭不定,将青石板路映得如同血染。
更诡异的是——太静了!
白日里杀声震天、哭喊不绝的城池,此刻竟连一声微弱呻吟也无,唯有冷风卷着枯叶残纸,在地上沙沙作响。
封灵籁眸光一锐,身形闪动,已掠上附近最高屋脊。
举目四望,整座徽墨城仿佛被一层灰霾笼罩,街巷之间,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
那些人影步伐僵硬整齐,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傀儡……竟已出坟?!”她心头一沉,眼中寒芒大盛。
忽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微响,似瓦片碎裂。
封灵籁猛一回头,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竟不知何时悄立于屋檐边缘。
孩童双目泛着诡异红光,嘴角咧开一个甜腻至瘆人的微笑。
“姐姐……来陪我玩呀……”声音软糯如常童,脖颈却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歪斜着,皮肤下有活物急速窜动。
斩万难瞬间出鞘三寸,雪亮刀光映亮封灵籁冷若冰霜的脸。
“竟已能模仿人言……这邪物进化得好快!”她冷笑一声,杀意凛然。
孩童脸上笑容骤然扭曲,发出尖锐厉笑,四肢反向折转,猛地扑来!
刀光如匹练,一闪即逝。
一颗小小头颅飞起,断颈处并无鲜血喷溅,只有一股浓黑雾气轰然炸开,无数振翅嗡鸣的黑色甲虫如潮涌出。
这绝非她先前所遇的青铜傀儡!
封灵籁足尖一点,疾退数丈,袖中数点寒星射向虫群,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刺史府方向。
“救命啊——!!!”西面陡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封灵籁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
是先去刺史府寻那罪魁祸首,还是往那哭喊处救人?
正当这瞬息犹豫之际——
“啊——!”
“娘——!”
“别过来!怪物啊——!”
四面八方,惨嚎、哭喊、绝望哀鸣,如地狱丧钟,轰然炸响。
其间更夹杂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刮擦声。
似有深埋地底的死尸苏醒,正用枯长尖甲,一下下,狠狠刮挠着厚重棺盖。
封灵籁面色瞬间阴沉如铁,再无迟疑。手提斩万难,身形化一道白电,直扑那哭喊最惨烈之处!
*
刺史府内,徐苍梧怒极,一掌拍碎身旁紫檀木案,木屑纷飞中,他须发戟张,怒视端坐的赵凛然:“赵凛然!你疯了不成?!竟敢将那些邪物尽数放出?!”
赵凛然不紧不慢,拂去溅落衣袖上的茶沫,保养得宜的手指沿茶盏边缘缓缓画圈,抬眸时,眼底一丝猩红诡光一闪而逝:“
徐兄何须动怒?既然……祖坟之秘已泄,满城风雨,不如……”
“所以你便拉全城百姓陪葬?!”徐苍梧一把揪住赵凛然衣襟,却见对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诡笑。
“名声?”赵凛然轻轻掰开他手指,慢条斯理整理衣襟,“待我神功大成之日,天下九州,谁还敢妄议半句?”
他忽倾身向前,声压得极低,蛊惑中带着威胁,“徐兄……莫非忘了?你我早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啊……”
窗外,惨叫声、哭嚎声、撕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赵凛然转身,望窗外逐渐被黑雾吞噬的城池,眼中闪烁癫狂兴奋:“听……徐兄你听……这声响,何等悦耳动听——”
徐苍梧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两步,指着他,手都在抖:“你……你连……你赵氏留在城中的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赵凛然陡然放声狂笑,笑声尖锐刺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我登临绝顶,何人敢置喙?!”
“恶贼!纳命来——!”
赵凛然话音未落,一声清叱如惊雷炸响。
一道雪亮刀光裹挟无匹杀意,破开紧闭雕窗,如九天银河倾泻,直劈而下!
赵凛然瞳孔骤缩,急扭身形,刀光擦颈而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猛退数步捂住伤口,眼中猩红更盛:“何人?!”
徐苍梧亦被惊变所慑,霍然转头。
一道纤细黑影踏碎窗棂,掠入厅中。
烛影摇红间,但见来人一身墨色劲装,手中长刀映残烛,漾出三尺寒芒。
杀气顷刻弥漫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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