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忍痛站直身躯。
她这一动,登时吸引了地窖中所有人的目光。
“诸位,”她声音虽不甚响,却字字清晰,竟将四下啜泣嘈杂之声都压了下去,“逆贼屠城,残害百姓。我等学武修道,所为何来?自是‘侠义’二字。今日纵是螳臂当车,也绝不能坐视无辜遭戮、女子受辱!”
若衣踏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一身绯红衣裙在地窖昏暗中犹如血火灼灼,扬声道:“美人城上下,愿随小姐死战!”
“少林弟子,无惧生死!”
“武当门下,誓必除魔卫道!”
“峨眉派愿往!”
“崆峒也算一份!”
“还有我们!跟这群畜生拼了!”
地窖中幸存各派弟子纷纷挣扎起身,虽大多带伤未愈、内力不济,眼中却已重燃战意。
就连寻常青壮百姓,惊惧过后,受这悲壮气象感染,也都抓起地窖中锄头木棍,目露决死之色。
封灵籁目光扫过众人,重重点头:“好!我等分作两路。一路由各派好手与美人城姐妹为首,冲出地窖,尽力牵制逆军主力,阻其屠城恶行!”
“另一路,组织青壮,趁机护送老弱妇孺向西城突围!听闻西城门外有山林可藏身!”
计议既定,更无多言。
封灵籁与若衣当先推开地窖遮掩。
刹那间,凄厉惨嚎、猖狂大笑、烈火噼啪之声扑面而来,更夹着浓重血气与焦烟气味。
众人鱼贯而出,重返地面。
但见昔日繁华街巷已成火海,断壁残垣间尸横遍地。
陈逆兵卒三五成群,正自狞笑追逐百姓,破门抢掠,凌辱女子,无恶不作。
“畜生!”若衣眼见不远处几名兵卒正将一少女拖向火屋,目眦欲裂,一声娇叱,身形如电掠出,剑光闪处,那几名兵卒喉头溅血,倒地毙命。
封灵籁长刀一振,龙吟乍起:“杀——!”
身后武林豪杰与美人城精锐如出柙猛虎,挟悲愤冲入敌群。
战局顷刻爆发,惨烈尤胜先前对抗傀儡之时。
陈逆兵卒虽无武功,却凶悍嗜血,更兼人多势众,闻声不断自四方涌至。
封灵籁一柄长刀使发开来,寒光过处,必有敌兵溅血倒地。
若衣身法翩跹,剑招狠辣,与封灵籁并肩而战,互为照应。
各派长老弟子各展绝学,美人城众女结阵御敌,竟杀得涌来敌军人仰马翻。
然敌军层出不穷,杀之不尽。不断有武林人士或城中女子力竭受伤,丧身乱刀之下。
另一路百姓在老弱搀扶下向西城艰难移动,沿途不断有人倒下,悲声震天。
封灵籁周身浴血,已不分敌我。内力将竭,臂腕酸麻,仍自咬牙苦战。
她心知多撑一刻,便多与逃难百姓一线生机。
若衣红衣尽透,颜色愈深,喘息道:“小姐,敌兵愈聚愈多,主将旗号在彼处!”
目光所向,是一座未全倾的酒楼,楼下亲兵环伺,一员黑甲虬髯将领端坐马上,正冷眼睥睨城中屠戮,正是主使屠城的陈逆主将!
封灵籁一眼瞥去,寒芒骤现。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若衣语意决绝。
封灵籁重首:“唯此或可乱其军心,暂阻屠城!”
二人相视,俱见彼此眼中决死之志。
下一刻,封灵籁清啸震街,残余内力轰然爆发,刀光大盛,如长虹掠空,硬生生在敌丛中撕开一道缺口。
若衣双剑如蝶,护其侧翼。
二人化两道血影,不顾刀枪箭矢,直扑那虬髯主将。
刀剑交击不绝,每一步皆踏血而行。
封灵籁长刀翻飞,尽是搏命打法,肩腿早已创深见骨,却恍若未觉。
若衣剑招密雨惊风,专取咽喉心窝,裙袂飘处,血雨纷飞。
眼看距酒楼仅十余丈,虬髯主将狞容已清晰可见。
对方察觉其意,嘴角冷笑,挥手间又一队重甲亲兵涌上,枪林封路。
封灵籁气乱力竭,握刀之手微颤。
若衣抢步上前,剑荡数枪,低喝:“小姐,我来!”
左腕一抖,三枚银针激射,正中前三名枪兵面门。
惨呼声中,枪阵稍滞。
封灵籁趁势聚力,刀如匹练破入。
二人正要突进,侧翼劲风骤起,数支狼牙箭疾射若衣背心。
封灵籁回刀格挡,当当几声,箭虽磕飞,她却震得踉跄后退,喉头一甜,吐血满襟。
“小姐!”若衣惊呼欲援,前方枪阵复合,敌兵又至。
二人顿陷重围,刀枪剑戟四面攻来,命悬一线。
忽听一声苍劲长啸划破战阵:“帮主有令,丐帮弟子助封姑娘杀贼!”
声到人到,一条灰影如大鸟凌空扑至,竹棒扫出,幻影万千,惨呼声中,围攻封灵籁的七八军士手腕中棒,兵刃脱手。
来者鹑衣百结,乱发如草,目光如电,手中青竹棒挑点戳扫,招式精奇,劲风凌厉,专打穴道关节,正是丐帮九袋长老“千手巧丐”陈孤影。
陈长老竹棒一摆,逼开周遭敌兵,疾道:“封姑娘,老夫奉帮主令前来接应!西门生乱,江湖朋友已与逆军交上手,其阵已乱!”
封灵籁精神一振,绝处逢生,抱拳:“多谢长老援手!”
若衣亦道:“长老来得正好!”
陈长老哈哈一笑:“两个女娃儿好胆色!闲话少说,先宰了那狗将,乱其军心!”竹棒直指虬髯主将,“老夫助你们冲阵!”
三人当即合为一处。
陈长老竹棒神出鬼没,破敌合围;封灵籁刀光霍霍,正面强攻;若衣长剑灵动,补隙拾遗。
三人如一尖刀,直插敌心。
周遭武林群豪见丐帮长老来援,士气大振,纷纷靠拢,死阻回援之敌。
那虬髯主将见三人势不可挡,越逼越近,轻视尽去,面露惊惶,连声呼喝,调亲兵护驾,自身悄悄拨马欲退。
“狗官休走!”封灵籁清叱一声,不顾身前长枪,左掌疾出,正中马腹。
马匹痛嘶人立,将主将掀落!
陈长老竹棒点倒两名抢救亲兵。
封灵籁与若衣双双扑上,刀剑齐出,直取落地未稳之主将。
眼看得手,异变陡生!
侧旁半塌高塔上,一道乌光无声激射而下,直取若衣后心。
来箭突兀,迅疾无伦,破风声几不可闻,显是淬毒暗矢。
“姑娘小心!”陈长老率先惊觉。
封灵籁闻声扭头,见乌光已至若衣背心三尺,左手疾探欲推。
然若衣恰拧身出剑,刺向主将咽喉,身形微侧,让过推势半分。
毫厘之差,生死立判!
一声轻响,毒矢正中若衣右胸,透衣而入。
若衣身形剧震,长剑偏失,只主将颈畔带出一抹血痕。
她闷哼一声,面失血色,唇泛青紫,软软倒去。
“若衣——!”封灵籁魂飞魄散,抢抱其躯,触手冰凉。
短矢尾羽犹颤,创处血流墨黑。
若衣唇张难言,唯黑血溢口。她望封灵籁,目尽焦忧,手微抬即垂。
高塔上,黑影一闪而逝。
“贼子敢尔!”陈长老怒发欲狂,竹棒脱手飞出,如流星射向塔方向,传来一声隐约惨呼。
他反掌劈飞二敌,抢至封灵籁身旁。
那虬髯主将死里逃生,滚入亲兵阵中,嘶声大叫:“放箭!放箭!射死她们!”
箭矢骤雨般向三人立身处罩落。
封灵籁却似痴了,紧抱若衣,对箭雨浑然不觉。
体内压制已久的气血如火山轰爆,眼中一片血红,世间唯余怀中迅速冷去之人。
“啊啊啊——!”她仰天凄啸,声浸悲狂。
封灵籁单臂抱人,挥刀猛旋。
一道凌厉刀罡环啸而出,竟将射来箭矢尽数绞碎,余势斩入敌群,霎时断肢横飞,惨嚎遍野。
“杀!杀!杀!”封灵籁状若疯魔,发散目赤,血泪滴落,长刀化索命寒光,只攻不守。
每一刀皆蕴滔天恨悲,杀得周遭敌兵心胆俱裂,一时不敢近前。
陈长老护其侧,心惊不已。
知她悲极燃元,此乃饮鸩止渴,力竭必戕自身,然身陷重围,无从劝阻,唯拚死挡下来袭。
正当封灵籁内力将尽、陈长老亦身挂数彩,二人眼看丧命乱军之际——
城外忽传来山呼海啸般喊杀声,由远及近,迅疾非常。
随即一面巨大“谢”字帅旗现于城门方向,猎猎作响。
一员白袍小将一马当先,手挺亮银枪,如利刃撕开敌阵,所向披靡,疾冲而来。
其后精锐骑兵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冲入乱军,如虎入羊群,顷刻将逆军冲得七零八落。
“是朝廷援军!”
“谢将军!谢重风将军到了!”
幸存武林人士与百姓欢呼震天。
谢重风目光如电,顷刻锁定那道浴血抱人、死战不休的身影,心头猛揪,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绞杀逆贼,一个不留!”
拍马挺枪,不顾一切杀向封灵籁。
援军既至,战局顷刻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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