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到临安城

凤翔楼新立,与老字号福鼎楼隔街相望。甫一开张,其花样菜式便引得食客如云,门庭若市。

楼宇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形若凤凰振翅。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封灵籁行至楼前,一伶俐小厮迎上,言语圆滑:“姑娘有礼!凤翔楼一绝,便是能依客官心意定制佳肴。瞧姑娘气度不凡,必能品鉴我家大厨妙手,何不入内一尝?”

他笑容可掬,殷勤备至。

封灵籁唇角微弯,声音清越温婉:“今日恰是来凑个热闹。”

话音未落,戚玉嶂已自几名揽客侍女间从容穿过,稳稳立在她身侧,对那小厮淡然道:“有约了。”

小厮神色一凛,旋即躬身赔笑:“小的唐突,公子海涵!”

他侧身让路,恭敬指向楼内,“公子、夫人,这边请!”

戚玉嶂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暗赞这小厮机灵。他微一侧首,封灵籁便心领神会,二人并肩步入喧腾楼宇。

问过掌柜,一小厮引路,穿行过雕梁画栋的大堂,几经曲折,眼前豁然开朗。

假山掩映后,竟藏着一方清幽庭院。

青竹疏影,斜水清浅,风过处有声。

院中青石桌案,浑然天成。素瓷茶具、玉质酒樽陈列其上,几碟精巧点心错落其间,甜香暗浮。

莫老头手指正轻叩石桌,浑浊目光投向虚空。

一旁的小曲左右开弓,腮帮子鼓鼓囊囊,左边啃桂花糕,右边咬杏仁酥,活脱脱一只贪食松鼠。

引路小厮悄声退下时,莫老头耳廓微动,缓缓抬眼,声如古井:“来了?”

“嗯。”戚玉嶂应得极简,一身柔蓝衣袍在青竹碧影间更显深沉。

小曲闻声,慌忙将残糕塞进嘴里,拍着手蹦起来:“师父!姐姐!你们可算来啦!”

他口齿不清地嚷着,“这儿的点心,比李阿嫂铺子的还香!”

封灵籁抱刀斜倚翠竹,绛红衣袖随风轻扬,打趣道:“小馋猫,这会儿塞饱了,待会儿山珍海味上桌,可别眼巴巴瞧着流口水。”

“才不会!”小曲骄傲地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我这儿能装下一整座凤翔楼!”

莫老头轻咳一声,指节在石桌上一敲。

候在月洞门外的小厮应声而动,片刻便引十余名翠衫侍女鱼贯而入。

霎时间,八珍玉馔铺满石桌,环佩叮咚声中,侍女翩然退去。

四人围坐,各取所需。

封灵籁素奉“食不言”之规,只专注案上珍馐;小曲年岁尚幼,又被美食勾了魂,只管埋头大嚼。

唯有戚玉嶂与莫老头二人,你来我往,言语机锋。从经史子集到江湖轶闻,话题天马行空。外人若听,只怕如坠云雾。

酒过数巡,莫老头醉眼乜斜。他踉跄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拍在石桌上,高声嚷道:“小二,结账!”

话音未落,人已咚地栽倒案上,鼾声如雷。

戚玉嶂拾起金元宝,递予封灵籁:“烦你去结账。莫老头醉得不省人事,我得背他回去。”

“好。”封灵籁接过元宝,入手沉坠,心中暗忖:出手便是金锭,如此阔绰?原来戚玉嶂是竟是一脉相承。

行至柜台,她未动那金元宝。

待掌柜清算毕,将找零奉还时,戚玉嶂已背着鼾声震天的莫老头步出庭院,小曲则小心捧着莫老头那根油亮木杆。

三人出得凤翔楼,掌柜领着众伙计在门前躬身相送。

行至半途,莫老头忽地打个浓烈酒嗝,含糊嘟囔:“徒儿…给那刀…取个新名儿罢…新名头,新气象……”

戚玉嶂失笑:“哟,老狐狸装睡呢?”

莫老头又打个酒嗝,粗糙手指精准捏住戚玉嶂嘴唇,醉醺醺斥道:“臭小子…闭嘴…聒噪得人心烦……”

封灵籁仰首,望向远处苍茫群山。沉吟片刻,声音似自远山飘来:“‘高楼饮酒苦中乐,人间不渡易生难。’此刀…便唤作‘斩万难’罢。”

莫老头咂摸着“斩万难”三字,含混重复几遍,忽地头一歪,复又沉入醉乡,鼾声再起。任凭戚玉嶂如何唤他,再无回应。

将莫老头安顿停当,戚玉嶂研墨提笔,匆匆留书一封,便赶往镇西驿站取寄存马车。

四匹健马拉车,缓缓行驶在通往临安城的官道上。车身朴拙,四角却悬精巧铜铃,蹄声得得间,铃声清越,在空旷道上回荡。

戚玉嶂斜倚车辕,修长手指松松挽着缰绳,马鞭轻点,驱车徐行。

车厢内织锦软垫铺陈,其上暗纹在日影下流光溢彩。

中央紫檀小几上,青瓷茶盏氤氲热气,茶香静静流淌。

几案之下,整齐码放着成摞古籍字画,是戚玉嶂行走江湖的全部行囊。

半月颠簸,临安城终现眼前。

小曲蜷在软榻上,眼皮沉重如坠铅块,连日舟车劳顿化作浓浓倦意,只想沉入梦乡。

封灵籁却如初入人世的灵鹿,整个人贴在车窗边。清亮眼眸贪婪捕捉窗外流动街景,生怕错过一丝新奇。

市井喧嚣,人声鼎沸,叫卖谈笑,较之无名镇更胜百倍。

“小曲快看!那边有耍百戏的!”封灵籁雀跃回首,却见小曲早已酣然入梦,唇角带笑,不知梦见了何等趣事。

她摇头莞尔,轻声道:“罢了,待你醒了再说不迟。”

言罢又急急转向窗外,唯恐错失这临安繁华。

马车辘辘,最终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前。虽无煊赫气派,却也窗明几净,透着雅致清幽。

戚玉嶂甫一沾枕,便沉沉睡去,似要将连日风尘疲惫尽数卸下。

封灵籁与小曲却精神尚佳,在客栈中好奇探看,或赏玩精巧布局,或向掌柜打听城中趣闻。

暮色四合,见戚玉嶂仍未起身,封灵籁便去唤他。

行至一处僻静院落回廊,一阵压低争执声随风飘入耳中。

“衡郎,你究竟为何执意不肯娶我?”女子声音凄楚,隐带泣音。

“阿离,我已剖白多次。非是不愿,实是不能!这些时日种种,你难道忘了?莫非你也想步她们后尘?”男子语气焦躁不耐,隐有怒意。

“可我…我岂能这般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不过省去迎亲虚礼罢了!两家换了婚帖便是礼成,入了我家门,自会上宗谱,怎算无名无分?”

“可…可若无三书六礼,我爹爹如何肯允?祖宗定下的规矩,岂能说废便废?”女子声音愈发凄婉。

“阿离!”男子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自压低,“我说过带你离了临安另谋生路,你偏又不肯!何苦彼此煎熬?”

女子抽泣声起:“娘亲说过……私奔……便是为妾……若传扬出去,我家颜面何存?再说……再说你若骗我呢?离了临安,你若仍不娶我……我……我连退路也无了……”话语断在哽咽里。

“说到底,你根本不信我!”男子声音淬着冰冷怒火,“既如此,你我便只剩两条路!要么依我之法,要么…就此别过!我绝不为这些虚礼搭上性命!”

“衡郎!衡郎!”

女子似死死攥住男子衣袖,只听一声衣袂裂帛脆响,男子决然甩脱,大步流星消失在暮色深处,只余女子跌坐冰冷青石之上,将脸深埋掌中,肩头耸动,泣不成声。

封灵籁隐在廊柱阴影后,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清冷月光穿过树隙,斑驳洒落,将地上蜷缩孤影拉得细长凄清。

见那女子瘫坐青石,纤弱肩背因哭泣不住颤抖,封灵籁终是看不下去,轻步上前,温言道:“这位姑娘,为那般薄情寡义之人哭损双目,实是不值。天下好男儿多矣,何苦吊死在这枯藤老树上?”

女子哭声一滞,抬起泪痕斑驳脸庞,月光下更显楚楚可怜:“姑娘说得轻巧…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以为…可托付终身……”她攥紧手中丝帕,“谁知他竟如此畏首畏尾,连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也不肯予我……”

封灵籁闻言秀眉微蹙,暗忖莫非是男方家中作梗?可既是青梅竹马……

她定了定神,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既知他畏首畏尾,便已看透其本性,不过囿于多年情意罢了。这般男子,纵使嫁了,日后委屈只怕无穷无尽。”

女子哭声渐弱,只余零星抽噎。

封灵籁见劝慰似有成效,心中微动,趁势道:“姑娘这般品貌,何愁觅不得良配?你那竹马不过尔尔,我识得比他俊朗倜傥十倍的公子,不如……”

话音未落,那女子突然止住抽泣,瞪大一双犹带泪光的妙目望着她。

封灵籁心头一跳,莫非话说得太直,唐突了人家?

正忐忑间,却见那女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沾着泪珠的长睫在月光下如蝶翅轻颤:“姑娘真会哄人开心。不过……”她忽然凑近些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灵动的光,“我倒真想见见你口中那位俊朗十倍的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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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重山
连载中湘水泽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