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挤在次卧的床上,一夜好眠。
秦刻羽醒来时身边已经凉透了,她捞起手机,已经快十点了,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醒神。算不上起床气,但每次长时间睡眠后她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清醒。
叶既明躺得那一侧整洁得让人发指。
她自认睡相不错,但叶既明一入睡比躺尸还板正。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外,看着比僵尸还安详几分。
“嗤。”
秦刻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叶既明半边身子侧过来,他身上还冒着热气,面色潮红,汗珠滚落隐没进他的上衣,去向令人遐思。
“没笑什么。”秦刻羽眉眼轻弯,她打量一番叶既明的衣着,问道:“你这是去跑步了?”
“嗯。”叶既明擦了擦汗。
“你配速多少?”
他说了一个数字。
秦刻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既明乐了,“好歹我也是人民警察,配速低了说出去岂不是丢市局的脸,这个就别和我比了吧。”
他的体能一直是队里恐怖的存在,平时负重跑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跑着玩。
“也是。”秦刻羽道,“我配速五分钟左右。”
想了想,又强调,“好久没跑过了。”
叶既明笑:“以后我带你跑。”
“好。”
因为久睡,她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尾音不自觉带上温柔,一缕阳光爬上她的发梢,给她镀了层金边。
“以后”真是个美好的词,叶既明忽然想。
“早餐已经好了,起床趁热吃?”
他轻声问。
叶既明飞快洗了个战斗澡,看见秦刻羽穿着她那件米黄色睡衣,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手里还捏着一个奶黄流沙包。
“怎么在这儿吃。”
“在等你。”
秦刻羽合上电脑,和他一起在餐厅落座。
“就是我出租屋爆炸那事,房东找到我了商量后续的事,想让我接这个活儿去索赔。”
她又挑了一个粉色小猪包,内馅是豆沙的,她不噬甜,吃了两口,有点勉强,“业主群那边也有这个意思,今天早上不少人加我微信,还有个受害者维权群,我还没进。”
叶既明递给她一杯不放糖的豆浆,在卫城几天看出她喜欢。
“你怎么看?”
“这事我不打算接。”
“为什么不接?”
她把报道爆炸的新闻发给叶既明。
京城一住宅发生煤气爆炸事故,造成两人死亡,其中一名死者系三岁幼童,警方称事故系人为引起,背后原因令人唏嘘。该事故造成多处楼体受损,严重损害周围居民生命财产安全……
叶既明也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是秦刻羽楼下那户男主人自己点燃了煤气,抱着三岁的小孩一起去找那横死的女人。这行为太极端,对于同住一楼的其他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他妻子出意外时那样天降横祸呢。
“我揽不了这个活儿。”
“我楼下那家是买的不知几手房,年前没多久才搬过来,买房的时候掏空家底还贷了不少。现在家里不见得还有人能赔偿。到时我收了律师费,最后拿不着几个子儿,那些业主不能让我好过。”
秦刻羽分析了半天。
“况且,这种牵连人多的案件,当事人的沟通成本……就我知道的楼下几户,没一个省油的灯,赚点钱不够我精神损失费。”
叶既明点头,说她这一看就是被案子和当事人磨练出来的。
“我早不是刚进所里,什么案子都想接的傻白甜了。”
她撇了撇嘴。
“好在我这边不太影响什么,损失最贵的就是你送的那台咖啡机。”秦刻羽又道,“索赔这事我就不参与了。我把这活给了所里其他人,专门接这种案子的老油条,我抽20%的案源费。”
叶既明点了点她的额头,笑:“我一猜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秦刻羽仰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叶既明忽然发现,她嘴上嫌弃这种黏糊糊的小动作,身体其实很诚实。思来想去,总觉得她像甄女士和他爹养过的那只只有表面不待见他的猫。
于是又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
两人闲着没事,决定窝在家里看电影。
可惜,刚找好要看的影片,叶既明就接到一个于凯乐的电话,秦刻羽听不见具体的内容,只能看见他的脸色逐渐凝重成比钢筋混凝土还要难看的颜色。
她看了看已经降下来的幕布,等着叶既明挂电话。
“我先把你送回家。”
叶既明亲了亲她的额头。
秦刻羽站在小区门口望着越野车倏地没了踪影。
正该阳光明媚的时候,天色黑蒙蒙的想要压下来般,又要下雨了,她想起叶既明说的,下雨天不安全,右眼皮无端跳动起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刻羽接到魏旋电话时,正和同事开视频会。窗外积攒的乌云终于承载不住压力,酣畅淋漓地下起雨来,把这些天的暑意都冲走,树叶落了一地。
秦刻羽回过神时距离医院还有不到一半的路程。
心里的弦绷得太紧,多一个坏消息就能把她瘦削的肩膀压垮。但秦刻羽现在没想到自己,她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腻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却相当冷静。
好在老天惯会打个巴掌给个枣。
秦刻羽一路畅行无阻,踩着超速线飚到了医院。
一个红灯都没遇到。
“怎么样了,叶既明呢,情况怎么样了?”
秦刻羽抓着魏旋的肩膀,她不敢往最坏的情况想,执拗地等着魏旋的回答。
魏旋一脸大写的为难,周围刑警支队的人都围了上来,互相使眼色,没一个吱声的。
徐辰耘也在其中,定定地望着秦刻羽,心里翻江倒海,她从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紧张的神情,如果现在……如果当初两人还在一起时,情况未卜的人是他,会有相同的反应吗,他不敢想,满心苦涩。
“小羽,你冷静点。”
他将魏旋从秦刻羽手中解救出来。
却收获秦刻羽一个锐利无比的眼刀。
“你闭嘴。”
她的声音冷中含着怒意。
薛婧威办完手续,发现众人都围在一起,眨了眨眼,“秦律师,叶队还在处理伤口,你去看一眼?”并顶着众人自求多福的眼神告诉她叶既明的准确坐标。
秦刻羽转身就走。
“我说婧啊,你就这么把队长抖搂出来,以后有你唠叨听。”简阳文耳提面命,“他老人家不是不准咱们把这事儿告诉秦律师嘛,还特意嘱咐你。”
“秦律这架势,我不说大家当场就能血溅三尺。”
薛婧威有话直说,“况且这事也瞒不住秦律。”
“她要是生气,叶队更没好果子吃。”
医生刚给叶既明交代完注意事项,他起身欲行,一眼就看见门口立着个门神般,脸色比锅底还黑的身影。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裤腿沾了泥点,于她平日一丝不苟的整洁而言已然算得上有些狼狈。
“医生。”她听了满耳朵医嘱,“我有点不懂的地方,您再解释一遍吧。”前三分之一她几乎没听到。
医生看出两人间的暗朝汹涌,以为是闹别扭的情侣,于是又说了一遍。结束后秦刻羽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叶既明,找了个长椅坐下敲手机。
“商商。”
叶既明自知理亏,挪到她身旁的座位,皱着脸,“我伤口疼。”脸上的神情七分假却透露三分真。
秦刻羽瞥了他一眼,在他胸口处吹了吹。
“没事,没事,没事……”
一滴眼泪掉在叶既明身上。
秦刻羽从火光中逃出来时都没流的眼泪似乎有千钧重,砸在叶既明身上,仿佛要灼穿他的皮肤,烧进灵魂——“是你不让他们告诉我的吧。”
叶既明无言,点头。
其实这事儿完全是个乌龙。
于凯乐一个电话把他叫走,是因为凶手又按捺不住自己,选择在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天气行凶。
这次凶手盯上的目标,是和徐辰耘一起负责京大犯罪心理项目的一名年轻教授,比徐辰耘还小两岁,但精通散打。
凶手或许没有预料到自己选定的目标还有反杀的能力,扭打之间让她硬是捡回一条命。那人见状并不留恋,打算逃之夭夭,和闻讯赶到的叶既明撞个面对面,慌乱之中凶手捅了他一刀——
叶既明福大命大,那一刀没有伤到任何要害,甚至扎得不深。急诊里那些躺着的每一个都比他严重。
可把他送进医院的魏旋、于凯乐和简阳文却并不知道。他们只晓得自家队长一看就是受了重伤,魏旋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秦刻羽打了个电话——
直到叶既明活蹦乱跳给他们报平安。
他们才知道自家队长这个祸害又可以遗千年了。
遂被下达封口令,不准向秦刻羽透露半个关于叶既明受伤的字。可惜为时已晚。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叶既明的黑黝黝的眼珠像被水洗过。
“原谅我,不生气,好吗?”
“……”
秦刻羽深吸一口气,猝不及防又砸下一滴泪。
叶既明彻底慌了,没等他绞尽自己的脑汁哄哄面前这个用眼泪杀人的,就发觉自己的手被她双手捧起,贴在她的面颊上,“我再也不要听见这种消息。”
扣断魏旋电话时,秦刻羽天旋地转。
让她久违地想起那个遥远夏天听见父亲死讯时。
“叶既明。”
“叶既明。”
“答应我,别受伤,好不好?”
秦刻羽的声音很轻很轻,快被消毒水的气味和冷风吹散,叶既明几乎没有听清。
他后知后觉发现秦刻羽在害怕。
秦刻羽在卫城工厂被逼到绝路时只埋在他怀里用眼泪打湿了一片布料,在近在咫尺的楼下住户引爆煤气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可她现在,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调希望他以后不要受伤。
她的眼底还有没散尽的担忧。
叶既明敛了眸,他另一只手也贴在她的面颊。
目光堪称温情。
嘴里吐出的话却比寒冬还要凌厉。
“商商,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透过我看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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