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人民公仆，要时刻待命。叶既明被秦刻羽推去接电话时，脑海中闪过了一万个念头，最终汇总一句，如果真是有特殊情况，他好不容易拐来的秦刻羽怎么办。只是接起电话后，他的脸色就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集齐了七个颜色。
“嗯……好，你上来吧，放门口就行。”
叶既明挂了电话，一脸无奈。
“物业的人。”
迎着秦刻羽投来的依旧迷蒙的眼神，他又解释道，“之前在APP上定的食材，小区门口不让外人进，物业要给送上来……”
叶既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踌躇。
原本旖旎的气氛被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搅合得荡然无存，秦刻羽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他，大梦初醒地收回手。尽管脸上还漾着云霞一样的红晕，却在叶既明又黏糊糊地凑上来时后退了几分。
叶既明简直像一只得寸进尺的大狗。
靠近他就仿佛靠近火炉，浑身毛孔都叫嚣着热。
“我赶紧走吧。”她干脆打算走人。
“怎么刚亲完就要走啊……”
叶既明深知秦刻羽吃软不吃硬，他好不委屈地皱着眉，好看的眉眼都耷拉下来，像被雨淋湿了，“怎么，你对我的吻技不满意，还是……”
视线一触即分，叶既明俯身，想继续。
只是这次被秦刻羽率先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叶既明露出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
他嘴里还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呼出的热气洇湿了秦刻羽的掌心，也洇湿了她的心。
秦刻羽感觉自己的心快化成水了。
叶既明在她手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几乎像是哄着她一样，“别急着走，我下厨给你露一手。出了这么大的事，多陪我会儿，压压惊，嗯？”
秦刻羽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他又摸过眼镜给她戴上，“好，先去洗个澡，等你出来就能吃饭了。”
秦刻羽还是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叶既明见她这么听话，弯了弯眼睛，“去吧。”
等花洒的水淋到身上时，秦刻羽才从叶既明的蛊惑中完全清醒，她一边冲去泡沫，一边忍不住想，这男人倘若下定心思想引诱谁，绝没有不成功的。
平心而论，叶既明的皮囊确实是一等一的出挑。
见多了帅哥，包括前男友也是个帅得冒烟、经常被人搭讪的帅哥，但秦刻羽还是觉得——
这狗男人的眼睛长得太讨人喜欢了。
乍一看，像一汪清泉。
躺在这汪清泉里，只做一块冷石头也是舒心的。
秦刻羽裹着浴袍，挑了一件他的长款的衬衫当居家睡裙。她踱步到厨房，看着叶既明宽阔的肩膀，一时兴起把额头搭在上面，“哎，居家好男人啊。”
叶既明拿侧脸蹭了蹭她。
“我们秦大律师是终于发现这个事实了。”
“再等五分钟就能开饭，去洗手吧。”
叶既明把两菜一汤端上桌时抽空回了句他家母上大人的微信。甄蕴和女士其实对好大儿有关心但并不多，她生活丰富得很，架不住叶博泽老是拿她当关心儿子的借口——这次不一样。
她对自己儿子千年铁树开花头一遭的恋情报以十二分的关注，“和小秦现在聊得怎么样了，人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吓坏了吧，你快好好安慰安慰人家。”
叶既明想到一路淡定得像没事人一样的秦刻羽。
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草草回了几句，把手机扣在桌上。
秦刻羽这人的清冷是写在脸上的，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放松的时候，一直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叶既明从打第一眼看见她时就知道。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只是这样。
她太冷清，太紧绷，太不情绪外泄了——
上一次在卫城被困在工厂，他还觉得是两人关系没那么亲近。可这次爆炸秦刻羽依旧平静，只有两次叶既明出现时，秦刻羽才稍微露了一点恐惧的痕迹，很快便消失无踪。
这绝不是正常的表现。
没人会在性命攸关时冷静成这样。
秦刻羽洗完手出来就看见，叶既明坐在餐桌前，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像遇见千载难逢的难题，连眉眼都紧皱在一起，和刚才哄着她的男人相去甚远——
她抿了抿唇，“怎么，在想案子？”
“没有。”叶既明应道，“在想你。”
秦刻羽又看了他一眼。
没从他骤然回春的表情中品出什么滋味儿。
只好直接开饭。
“味道不错。”秦刻羽惊喜道。
叶既明的手艺何止是不错，清炒青菜，薄荷柠香鸡，鲜虾豆腐焖丝瓜汤，都是家常菜，落在他手里却是别样美味，鲜美而不腻口，清爽又不寡淡——
秦刻羽原本还想问他刚才到底为何那么严肃。
现在却只顾埋头吃饭。
可秦刻羽不知道，从叶既明的角度看，刚好能看见穿着他的衬衫敞口处却是她自己的锁骨。他眸色暗了暗，眼底似乎酝酿着某种风暴。
“对了，招标案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我之后的这段时间没那么忙。”秦刻羽道，“你有事直接联系我。”
她说的事是照顾家里，叶既明却望了望她。
“好。”
他起身收拾碗碟，秦刻羽不想坐着等，却觉得心里有只玩毛线球的猫一样乱糟糟，她身上的衬衫很长，似乎还带着叶既明身上的气味与体温。
有些后悔被这男人蛊惑留下了。
她想。
“商商——”
叶既明拉长的尾音中透着撒娇的意味，他挤到秦刻羽身边，暧昧的气息伴随他的靠近仿佛又扼住她的后颈，让她又开始冒出细细的汗。
一双骨节分明带着青筋的手，捧起秦刻羽的脸。
“怎么穿我的衬衫？”叶既明低声问。
声音离她太近，耳朵有些痒，她眨了眨眼睛。
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一直都偏爱手劲儿大的男人。即使叶既明如此珍重，在眼下这种场合还是带着一种不可忤逆的强势，好像又更像引导。这种感觉很浅淡，并不会惹人生厌，只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服从。
“嗯。”
她仰起头，有些被动地承受。
“没别的衣服，新浴袍尺寸不合适。”
叶既明又凑过来亲她。
秦刻羽当然知道自己的举动代表什么。
但她还是做了。
叶既明当然也知道秦刻羽的意思，先是留宿，又穿上他的衬衫，无异于向他传递某种暧昧的信号，或者说，更直白的信号，又或许，她只是以为自己让她留下是因为想进行一些更深层次的交流——
可他从中看出了这只是秦刻羽这座冰山的一角。
倘若今晚真的顺从了她的意思，叶既明扪心自问，他没资格再去窥探海面下的冰山。
自己只是有点心疼秦刻羽而已。
叶既明这样想。
“好吧。”
叶既明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既然不用再加班，今晚早点休息吧，你黑眼圈都快挂不住了——”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我这两天也没注意这个，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我的魅力，嗯？”
秦刻羽笑出了声。
又在他眼下吻了吻，“没有，特别帅。”
他得寸进尺：“和前夫哥比呢？”
被秦刻羽拍了两下才作罢。
叶既明直到晚上秦刻羽上了床，都没有再表现出任何暧昧的意思。
他甚至让出了主卧，自己卷了卷被子睡在次卧。
振振有词，好似叶既明总有理由说服她。
其实秦刻羽以为自己不会失眠。
楼下发生爆炸时，她刚关上电脑，招标案终于写得差不多，只剩无关紧要的部分，可以在剩下的时间慢慢润色。入行这么多年，秦刻羽都快忘了上一次这么没命地改方案是什么时候，日夜加班是常有的，少有的是这么大的甲方，和无止境的扣细节。
或许是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刚过去半天，她就已经记不清爆炸时的具体情况，唯一有印象的是，在浓烟、火焰的吞噬下，她抱着电脑逃命。
随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更习惯独自消化所有情绪，夜色浓厚，她才后怕起来。
如果当时的情况更凶险一些，如果……
前二十八年所看重的人和事都在她眼前闪过。
她觉得好笑，像走马灯，又觉得委屈。
在一片黑暗中，有人红了眼眶。
呜咽的声音像困兽一般。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遗忘的一件事。
生日时叶既明送她的咖啡机每日都在运作。
它本来在她家，后来又被搬到出租屋。叶既明心思细，准备了不少咖啡豆和咖啡粉，半自动咖啡机煮出来的咖啡的确比速溶或者胶囊的香醇。
每当她实在累了就去煮一杯咖啡，可以趁这个时间放空自己。
可现在它还在那出租屋里生死未卜。
秦刻羽相当后悔，如果她把咖啡机留在家里……
一墙之隔的次卧，叶既明看见秦刻羽撤回了一条消息——“抱歉，咖啡机被我带到出租屋了。”
她是在可惜咖啡机，还是可惜叶既明的心意，这对他而言并不是第一需要关注的事情。
——叶既明：「为什么抱歉？」
——叶既明：「你喜欢的话我回头再买台一模一样的。」
次卧灯已经熄了，秦刻羽以为叶既明已经入睡，看不见她的消息。其实消息刚发出去她就后悔了。
半晌，他又发了一句。
「没必要抱歉，你的安全和心情才是我第一关注的东西。」
秦刻羽有点想他。
叶既明等了几分钟，没等到秦刻羽的回复。
但是他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安静下来，门很快就被敲了两声。
叶既明的手机亮了。
“吹风机和相机都还在我家里好好的。”
“所以，你愿不愿意看在它们的份上，和我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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