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一言不发的徐辰耘身上,又转移到叶既明身上。他们还不知道秦刻羽已经给了叶既明名分。叶既明清了清嗓子。
“我之前猜凶手不止一个只是直觉,真的杀人并扒衣,和最后抛尸的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叶既明的决断大开大合,非常符合一线刑警抓大放小的风格,这不是教科书或警校教会他的,而是从警后经手无数真实案例后,通过不断复盘,思考,所行程的敏锐的判断力——
“现在看来,我这个推断应该是对的。”
那个捅了叶既明的凶手至今没有落网,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唯独与其打过照面的叶既明对那雨衣下的人有些许模糊的印象。那是个女人,大概还是个年轻女人,不可能在十年前杀害秦开诚。
“可是从第一案到现在,时间跨度超过十年……”
“凶手为什么在不到两个月内制造三起案件?”
薛婧威问出了所有人的问题。
徐辰耘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他又翻来覆去看发生在京城的三起案件,若再不破案,在京城这案子很难再压下去。
如果尘封十年的案子翻出来,最先暴露在公众视野里的一定是身为首案受害者家属的秦刻羽——
他一向温和从容的面容上浮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难道……”
“对。”
叶既明指着他和凶手短兵相接的案发现场,“我之前就总在想,凶手为什么在这些地点选择行凶。就像我们之前发现的,这里同样是乍一看隐秘,却并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指的地方是接近城郊一个还没有修葺完毕的小型游乐场。游乐场开发到一半便陷入地产开发的扯皮,通常不会有人注意。
但旁边就是京城的主干道之一,车流量很大。
“我也是赶到现场时才灵光一闪。无论是川舒路、景贸的老小区,还是游乐场,都是……”
他顿了顿,依旧把有些荒谬又理所应当的发现说了出来,“都是秦律一定会经过的路线。”
“她才是凶手真正想示威的对象。”
“川舒路是秦律从律所回家最近的路线,她上下班如果想要缩短时间一般都会走这条路。景贸那边更不必说,竞渡所在那附近,她租的房子也在。”
简阳文怀疑他有点神经过敏。
“这个游乐场离秦律的生活范围很远吧……”
“游乐场的开发商一直是竞渡所的甲方之一。”
徐辰耘道。
他的镜片倒映出会议室冷白的灯光,显得他相当不近人情。即使徐辰耘、叶既明和秦刻羽之间的爱恨错综复杂,但当他摆出这样的神情时,没有人能否认他外貌条件的优越——叶既明挑起半边眉。
“那徐教授的消息很灵通了。”
这话倒不是夸奖。
只有徐辰耘知道他的话究竟有怎样的内涵。
“不仅如此。那个开发商上个案件就是委托的秦律,如无意外这个游乐场的案子也应该会交给她。”
“只是凶手算漏了一点。”
“秦律并没有接下这个委托。”
秦刻羽一边忙着招标案,一边忙之前卫城工厂案的索赔,手里还有法律顾问的活要干,实在没空跟游乐场的案子。她婉拒开发商客户时叶既明就在旁边。
这样私密的事凶手自然无从得知。
“所以,凶手原本是想趁着秦律去游乐场时向她示威……或者,恐吓、警告……”
魏旋也皱起眉。
“被这样的穷凶极恶之人盯上,她的安全很难保障。队长,派人去守着吧,无论如何,不能再有伤亡了。更何况秦律的身份在这个案件中太敏感……”
不难想象,如果秦刻羽也出事,这样的高知、精英父女横跨十年被同一个凶手杀害,那对于公众而言,整个京城都会成为互联网上经久不衰的负面案例,市局所有人都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
况且,在座的几位和她都或多或少有些私交。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没人想看见那样的场景。
“嗯。”
叶既明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队长,你还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叶既明扫了一眼于凯乐,又扫了一眼徐辰耘,“你觉得凶手为什么忽然打算拿她开刀。是巧合,一时兴起,还是因为受到什么刺激,又或者是因为某些不得不下手的理由……”
这话像在询问于凯乐、徐辰耘,又像在问自己。
“仪式感。”
徐辰耘道。
叶既明定定地望着他。
“我想我们能从秦开诚教授身上寻找答案。”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上一次谢中铃提到这句话时,叶既明还只是个有情况的不知名男士,现在已经成了男朋友,时过境迁,世事难料,此时感到最不可思议的人其实是是秦刻羽。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不能只享受他的好,只享受和他暧昧,假如之前他问我,我搪塞过去,他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我自己不能这样。他……让我看见另一种可能。”
一种十八岁消失,二十八岁可以重燃的可能。
谢中铃其实没见过秦刻羽十八岁前的样子。
她们相识时是在卫城市局,那个夏日。秦刻羽和母亲一起执拗地在市局等待杀害至亲凶手时,她的母亲在解剖台上处理尸体——谢中铃的母亲是省鉴定中心的法医,受邀加入秦开诚案件的调查。
第一次见面,谢中铃去局里接妈妈下班,发现角落里一声不吭掉眼泪的秦刻羽。她想了想,把自己手中的苦瓜汁分给秦刻羽。那本来是给妈妈准备的。
“喝完这杯苦瓜汁,以后就不用再吃苦了。”
十八岁的谢中铃说。
虽然往后十年,喝完苦瓜汁的秦刻羽和谢中铃都没如愿。但两人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谢中铃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小羽,我只要你幸福就好。其实我之前并不看好徐辰耘,只是一直没和你说……”
“我知道。”
秦刻羽翘起嘴角,“你就当我被下降头了。”
谢中铃笑着拍了她一下,又道,“既然下定决心就好好谈。我是站你这边的,不吃亏就大胆去做……反正他长相、身材都不错,我们小羽不吃亏。”
“嗯?”谢中铃的手机震动两声,“是叶既明。”
“有什么话要绕过你和我聊。”
她看了一眼微信,皱起眉,把手机递给秦刻羽,“他让我这段时间不要来找你,怎么,他对我印象也不好啊,还是你俩卷进什么惊天大案……”
瞥见秦刻羽变得难看的脸色,原本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她噤了声,半晌道:“真是有案子吗……”
秦刻羽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现在都快不敢说这句话了。”
秦刻羽这人的预感准确率是一半一半,通常情况下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学名叫一语成谶,俗称乌鸦嘴。上次她说时,当天叶既明就受伤,上上次她说时,自己被困在工厂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希望这次是我多虑了。”
下班时间到,其他警员们都自发留下加班,集体把想要和同事们共进退齐加班的叶既明轰回家。
起初,叶既明仗着自己的伤口没好全,硬是坐在办公椅上不挪屁股。还是徐辰耘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甩下的一句“下班后我打算去看看小羽,提醒她最近少出门。”硬是让他激起了斗志——
就像徐辰耘不明白秦刻羽会摒弃对警察这个职业的顾虑选择叶既明,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叶既明心中的地位。是不被承认的白月光,是前辈,是反面案例,也是时刻谋划卷土重来的并非假想的敌人。
叶既明不至于忌恨,他只是有些嫉妒。
徐辰耘一反常态,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送叶既明去他的车位。直到能看见那辆和叶既明一样显眼、嚣张的大越野车时,他才开口道。
他询问了一直困扰的问题:“你和小……刻羽,现在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在一起。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请自重,徐教授。”
“女朋友”这三个字叶既明咬得很重,如果人类的尾巴没退化,叶既明的一定摇得很欢。落在徐辰耘眼中,简直得意忘形得要命。
“我们现在住一起,她的安全用不着您老操心。”
徐辰耘被气笑了。
“可是以小羽的做事风格,不公开就代表没答应,高兴得太早了,叶队。”
叶既明与徐辰耘两人共事这么久,双方都知道对面的弱点。于秦刻羽的事更是如此。
秦刻羽接到通知时,两个男人已经坐在她家附近的小酒馆喝了三巡——顾及到叶既明的伤,最后喝酒的只有徐辰耘一个,叶既明干看着。不想让秦刻羽这么晚出门,叶既明率先停战,打算和他各回各家。
徐辰耘却一副喝懵了的模样。
目光涣散,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来的路上充当司机的叶既明:“……”
叶既明决定先把醉鬼送回家。醉鬼不讲逻辑,死活不告诉叶既明自家地址。此时刚好秦刻羽的电话拨过来,“我打算把他扔回局里,或者他家。”
但秦刻羽开门时,徐辰耘正目光清润地站在叶既明身旁,半点看不出他是个醉到走不动路的醉鬼——“小羽。”声音也听不出来。
叶既明神情看不出喜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快进来吧。”
他率先进门,摆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徐教授难得来小聚,别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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