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略窄,一人过还算宽敞,但两人并排过就拥挤了。侧壁上与外头大石洞洞顶上一样,绘着错杂的线条和金色的小点,神秘又透着美丽。
身后的石道中脚步声震天响,还伴着时不时流星锤砸墙的隆隆声,端的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可竹子听来却异常揪心。
三个能跑的慌了神,加快脚步,背着赛苡,扮作了猫抓老鼠的鼠方,慌不择路,急急如漏网之鱼。
四人匆匆忙忙,只顾逃命,也没功夫细看墙上壁画之类的东西。
萤火虫是他们唯一的光源。此刻它正悠哉游哉地飞着,不是闲庭漫步,胜似闲庭漫步,让追在其屁股后头的四人好不着急。
“快点儿啊!”谭金塔嘀咕着,却又不敢直接驱赶此虫,怕它撇下他们几个跑了。
身后脚步声越发近了,他们简直能听见不怀好意的喘气声。竹子耳旁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了,急促而又烦乱。
渐渐地,石道变得开阔起来,最终汇入一个巨大的石洞,大小不亚于他们最开始跌进来的那个。萤火虫的光芒方才在窄窄的石道里显得挺亮,但一到这空旷地带,就如掉进深渊里的星星,再也灿烂不起来了。
山洞里有些发潮,高高的洞顶上垂下来千丝万缕晶莹剔透的钟乳石,有些还滴着泉水。水从钟乳石的尖端坠落,直跌向正下方的石笋上,摔得粉身碎骨。而那肥肥胖胖的石笋却毫不知感恩地享用着泉水肝脑涂地的馈赠,一刻不停地生长着。
水汽氤氲,荧光迷蒙,反射在**的石头上,散处斑斓的色彩。
再细看那奇形怪状的石灰岩结构:有的像层层叠叠的帷幔,褶皱匀称,有的如玉女的箜篌,每根弦都历历可数,泛着晶莹的光彩,还有的就像朵朵祥云,生于仙人脚下,映着五彩霞光,从洞中心小湖里拔出,层层直上云霄。而那一手造就如此美景的仙人却不知踪迹。
四人被眼前盛景震撼住了,一时间谁也没想起来自己身后还有一帮来者不善的黑衣人。
泉水叮咚打破了沉寂,竹子回过神来。
他环顾四周,眼神早已适应了黑暗的他一下子就看清楚了前路的……呃,多。
原来这大石洞壁上不只有这层峦叠嶂的钟乳石,还有近百个洞口,各个未知前路。
“呵呵,这……”竹子尴尬地哼了两声,抠着落尘,此刻后者已经懒得抗议了。
身后的漆黑中传来一声巨响,傻大个将要带着小弟兄们闪亮登场。
“往哪边逃?”
竹子第一万次急了。他也不知道这些路的尽头有什么。没准前是狼后是虎,跳下去一看是火山口。
来时的灯泡萤火虫嗡一声飞了出去,悬在半空,似乎歪着头审视着他们,神情人似的,说不出的俏皮。
“萤火虫大人您想做甚?”
竹子为虫子煞有介事的神情气急而笑。
他四处瞥了瞥,目光忽然落在了岩洞中央的小湖上。小湖水呈蓝色,波光莹润,平静如鉴,反映出了洞顶错杂的钟乳石。恍惚间,好似水中也生出了如此精妙的结构一般。
竹子看着看着,脑子里好像什么东西咔哒一响,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首先是母亲信纸背面乱七八糟的涂鸦,然后是第一个洞穴顶上的玄妙图纹,最后是来路上扫入眼中的怪异壁画。他一直感觉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隐晦的联系,如今见了这湖映钟乳石之景,他忽然开窍了。这些钟乳石构成了一副精准无比的星图呀!
那些玄妙图纹是什么?也都是星图啊!圆圈似的线条是星运轨迹,而灿烂的金色小圆点是每颗星辰!
竹子突然被自己的聪明才智震撼到了,僵直了半天无法动弹。
“怎么走?!”谭金塔差点就要摇他的肩膀了。
这是薛族先人留下来的遗迹吗?这就是占卜的真正含义吗?
算因果,测乾坤,占星运,卜太虚。
占卜师真的能测算万物甚至估量宇宙吗?
那也太神了!
那身处先人遗迹,前辈们可否助竹子我这个一窍不通的后人算出最好的出路?
竹子心灵似乎与这静谧的洞天产生了共鸣。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小湖一鞠躬,心中默默祈祷着。
湖光斑斓,他看见了北斗七星,极目看去,又在锅把所指方向瞧见了那颗启明星。
“是那里吗?请告诉我……”
岩洞不语,惟水滴声寂寥。水滴在湖中,溅起层层涟漪,一波复一波,摒去了身后的嘈杂。
柯赛茵谭金塔赛苡三人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柯赛茵无语,谭金塔愤懑,赛苡迷离,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萤火虫嗡地一声落在了竹子合十的指尖,震颤着薄翅,瞪着圆眼,幽幽的荧光忽明忽灭,扑朔迷离。
它倏地弹了开来,飞至启明星所对的石道口,盘桓良久。
腐草为萤,萤死亦化为草,草腐化萤,萤再化草,转转不已,历经千年。
千年,薛族的祖先从远古走来,历遍荆棘风雨,苦苦撑着本不以武力著称的大家族在武力称霸的天下存活。那是谈何容易的呀!于是,为留一张微薄的底牌,先人齐心协力开凿山中密道,以星图作为指引,狡兔布三窟,造就了这许许多多奇迹。
凡是识得薛族占卜术之人,均能看懂密道中奥妙,寻得出路。
竹子虽未专攻占卜,但他涉猎颇多,尤其是研读了《薛氏手录》后,于占卜一道有了初步的了解,遂略做思索便瞧出了端倪。
“那里。”
他伸出一只手。
“跟着萤火虫。”
与此同时第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你们快走,我先解决掉这个!”
竹子低喝一声。紧绷了太久,他已经习“怂”以为常了,当下,这点小小的恐惧不足以停滞他的脚步。
“我马上就逃。他们想要你们,不是我!”
“说什么呢!没了你我们都得死!”
“我不是说了吗?跟着那虫子!”
竹子落尘出鞘,尘封的剑身疯狂地震颤着,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他捏了个剑诀,挽了个剑花,密临剑法本能般地施展出来,洋洋洒洒如银河落九天。
打头的黑衣人水平不及他,大吃一惊,举刀格挡,可被落尘锋利的霜刃无情削断。落尘余威不减,顺势劈下,中途竟劈开了一滴坠落的泉水。
随即,清泉被染红了,湖水也变成了淡红色。宝剑尖啸,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倒。
但一个倒下,还有五六个出现。
来时的石道口汩汩冒出了黑血般的乌衣社员。不一会儿,山洞里就来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矫如猿猱的壮汉。火把林立,整个岩洞漫上了一层红光。
傻大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宵小之辈,束手就擒吧。”
这时,柯赛茵和谭金塔也已调动灵流,暗聚灵气,蓄势待发。
傻大个依旧迢迢然曰:“一个绿级中级,两个青级初级,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哼,你们毫无胜算。”
“无胜算,难道就得乖乖被你们杀了不成?”竹子心里鄙夷。
兔急咬人,谭金塔急了会打人,他竹子同样也会。
只是……赛苡中毒,不能拖延,柯赛茵又是唯一一个能解毒的。要是她们俩先走的话……那战斗力只剩下他自己和那个“更擅长韬略”的谭金塔了。
胜算几乎为零。
他略略估量了一下,只觉得傻大个的实力扑朔迷离,显然比他高出不少,有可能到了蓝级。而他的小弟兄们几乎都是绿级的,还有好几个与他实力相仿。
挥剑砍劈间,竹子听见谭金塔叫道:“靠谱吗?”
他想也不想便应声答曰:“靠!”
谭金塔本能地想回他,好好说话!但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在袭来的刀枪剑戟下憋了回去。他还背着赛苡呢,于是越发吃力了。
同时,柯赛茵也调动心火“怒”,硬生生将偌大一座凉飕飕的石洞烘得热气腾腾。她凝聚心火,汇于眼瞳,迸射而出,长枪夜雨现!伴随着夜雨的出现,山洞里温度又一下子猛增,从初春时节直接蹦到了盛夏。高温水波似的四散开来,小湖水汽氤氲,烟云袅袅,山洞里视线便不那么明晰了。
见谭金塔御敌有碍,竹子掣出落尘,挺剑相迎,助之而去。
渐渐地,四人被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逼到了一团。
“不行啊!你们三个快跑!”
竹子咬紧牙关,手上的剑法变得毫无章法起来,他挤出一句道。
“我们走了,那你呢?”柯赛茵插入一句。
竹子一激灵,脸颊不识时务地红了。
她这是在担心他吗?
但是……他们四个的级别均在傻大个一下,后者在小范围内能察觉到他们的位置。他们四个若是一并跑了,那还是一场猫捉老鼠,永无尽头啊。若是分开跑,那还能重聚吗?
何况他们只有一只萤火虫。
竹子分神,百忙之中斜睨柯赛茵。她眉目又恢复了凌厉的模样,柳叶眉小剑似的,似乎要将眼前敌人尽数穿透。她鼻梁翘挺,嘴唇轮廓流畅柔和,此刻却紧紧地抿着,显出几分倔强气。乌丝凌乱,朱红发带披拂,眼见着一把带着劲风的利刃将发梢削去一截,竹子倒抽一口凉气,落尘下意识地朝那个危及柯赛茵的黑衣人砍去。
他不知道别人如何觉得,反正他认为柳晓霁很美,不是南方女子柔媚婉约的美,而是女侠气派的豪装粗犷之美。其实他觉得,能看看她饱眼福已经不错了。
养眼足矣,又痴心妄想着什么呢?
但是现在这两眼,只怕是最后几眼了吧。
他忽地心生一计。但是转瞬,心头又几乎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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