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萤火虫,咱们一起跑!”他低声道。
其余人均默许,遂不着痕迹地朝启明星所对的洞口挪去。
竹子蓄气于掌,使出他的独家灵气炸弹朝四周层层包围的黑衣人甩去。霎时间,本就喧嚣的山洞里炸开了锅:捂脸的捂脸,嚎叫的嚎叫,还有些许奋不顾身的仍拼力与三人缠斗。
白色水属灵气最能迷人视线,竹子将白气四散开来,混入氤氲水汽中,更是令他们的行踪难以捉摸。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抓住时机,带上赛苡,从石洞口鱼贯进入了石道。
萤火虫恪尽职守地加速飞行,指引前路。
竹子只听得傻大个在后边怒极咆哮,叱令手下赶紧去追。他心知不能掩藏踪迹,于是使出久违的“影遁”,尽大限度淡化他们一行人的身影。他灵流增多,隐去他一人的身影绰绰有余,但要想隐藏他们四个,就难了。
这一路上有许多岔路口,料想那群黑衣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于是竹子佯装体力不济,脚步略微放慢,渐渐落到了最后。
谭金塔本来轻功就不甚佳,再背着赛苡,就更慢了,亦落到了队尾。前头只有一个柯赛茵遥遥领先,她却独不觉。
“你轻功不是很好吗?怎么……”谭金塔气喘吁吁。
“嘘——!”竹子掩住他的嘴。
“我有妙计!”
“什么?”谭金塔意会他不想引起柯赛茵道注意,遂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这里有另外一条出路。我先去那儿引开那帮人,再逃出来……”
“你疯了吧!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
“小声点儿!你觉得我敢折回去是没有底牌的吗?你觉得我玩的是一出空城计?为什么要走对路?是因为错路上有机关陷阱!我能避开它们,而那些人不行。”
见谭金塔仍神色不定,他又信誓旦旦道:“我当然有把握,你不知道我有多怂吗?”
谭金塔一想,确实,这位侦探是翠院第一大怂包,于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也有风险啊!”
竹子胸有成竹地摆摆手。“有什么风险!我对这些山洞了如指掌,以前捉弄人,把人绕晕在里边我都能出去。”
“啊?你确定?要不别了吧……你要是死了我可对不起你。”
竹子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信口胡诌。但是他越装,心里头越忐忑。他胸口有些气闷,好像心脏要被压抑的气氛挤碎似的。
石道里光线昏暗,谭金塔看不清他的脸。他以防万一,把脸别过去,继续一番说教。谭金塔仍是不信服。终于,他使出了杀手锏。
“我不去,咱们迟早也要被他们追上,我去了,至少你们不用死……”他忽然喉头哽咽了,尾音卡在嗓子里,缩成了酸酸的一小块。
四个死和三活一死,哪个划算?
局外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说后者划算,但要是局内人呢?要是做选择者将会成为那个“一死”呢?他又会怎样选择?是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还是独独牺牲自己换取其余三人安全?
竹子认为前者过于自私自利,至于后者,那的确不是常人可以选择的。
但是想到柳晓霁……想到那个风尘仆仆却依旧声音昂扬的女孩,想到那个听完他悲戚故事傻愣愣却予以安慰的女孩,想到那个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的女孩,再想到她的不畏强敌,她的英勇神武,和她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觉得一切也值了。
谭金塔听出他嗓音里的异样,忙道:“你不能单独去,要去也得我跟你去!”
竹子则说道:“你难道就不考虑考虑柳晓霁的感受吗?我死了,总比你死了强。”
谭金塔一时愣住了。
“你也知道我对她的一片心意。你也知道她对你我二人的意思。她更看重你,对不对?”
石道里荧光忽明忽灭,扑朔迷离。幽幽的蓝光照不亮竹子的脸,也照不透他的心。
“何况我不一定会死呢。”
声音越来越低,无人能听清他是否在哽咽,连竹子都不能。
“别让她知道。若是她问起,就说我另寻他路了吧。不许说出去,不然就是对不起我!说出去了,也会让柳晓霁内疚的。”
他一转身,迎着远处越来越亮的火光,迈开了第一步。
谭金塔一把拉住他。“总有办法的!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竹子淡然一笑:“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谭金塔顿时觉得嘴巴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堵住了,忙不迭去撕,但发现那是竹子的灵气。他撕不开。
他“唔唔”了半天,想引起遥遥领先的柯赛茵的注意,但距离过远,后者听不见。
“好好照顾她。”
竹子拍了拍谭金塔的肩膀,影遁遁形,一闪而逝。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舍己为人高尚伟大的东西,也不知为何不再酸溜溜了。他仍是很怂,仍是很不情愿,但某种东西迫使他折回去,亳不排斥地将全世界占比最大的一部分怂元素纳进怀抱,互相抵消,再埋葬在心理阴影肆虐的暗无天日的角落。
他倒是很希望自己的丰功伟绩能万古流芳,能名垂青史,但是这里既没有史官,谭金塔又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谁又会知道他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呢?
对呀,谁会知道呢?谁又会在乎呢?
听到了也只不过当个茶余饭后的消遣,偶尔唏嘘两声罢了。
他突然不想往前走了。他不想默默地死掉,尤其不想连柳晓霁也不知道。但如果柳晓霁知道了,他也不想柳晓霁因他的死而内疚一生。
唉。痴情之人终不免为情所误。若是他不死皮赖脸地跟着柳晓霁,他们顶多来安溪一趟空手而归,也不会被乌衣社的盯上,遭此劫难。既然是他引来了麻烦,也应由他了结。
那还是继续前进吧。
至少这样做他问心无愧。
他突然明白了是什么促使他回去。那是他的本心之力。救民于水火,他办不成,那就救他们三个于水火吧。
回头望去,金明没追过来,他稍稍放下心。
“想要那封信?信来了!就看你们能不能从我手里夺走它了。”
他咬咬牙,横下一条心,提着剑,矗立于低矮的石道中央。
可能过了几秒,也可能过了几个世纪。
敌人终究是来了。
火把通天,照得石道灯火通明,火光刺眼。傻大个一把将千钧重的流星锤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不自量力。”
竹子闭口不言,死死地抿住嘴唇。他眼圈发红,双目充血;白皙的脸庞血色褪去,显得有些吓人。
“你觉得就凭你们那点小伎俩,能躲得过我?”
“同样躲不过,还不如晚点死。”
“伶牙俐齿油嘴滑舌,我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说出话!”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竹子调整了一下表情,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你这样的反派我见多了。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呢。”
“让路。”
竹子偏不。
傻大个懒得与他废话,一发令,手下蚂蚁似的黑衣人便冲了上去,十八般兵器齐上。竹子灵流运转,杀伤力最大的火属灵气蜂拥而至。
凝气为锋,附于剑刃。一下子落尘的杀伤范围陡然增大。
他一剑挥出,热浪荡开,以肉眼可见的波涛扑向黑衣人面门。霎时间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先前他未使出这在终极招数,故黑衣人低估了他的水平。手下们一惊,连忙聚气抵挡,但竹子使出了十成力,再加上火属灵气本就威猛刚烈,这一击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一波实力较弱的黑衣人被轻松干掉,可后面涌来的人水平就呈几何级数增长。
生动诠释了大自然的物竞天择原则。
渐渐地,竹子手臂酸麻,经脉负荷过大,灵流运转不那么流畅了。他心头暗恨掉链子,可恨归恨,他没办法。
可竹子发起狠来不容小觑。不一会儿,炮灰黑衣人就死的死,伤的伤,哀嚎的哀嚎,倒地的倒地。转眼间,逼仄的石道里就剩下了竹子和傻大个仍站立着。
竹子双目血红,皮肤惨白似雪,可偏偏双颊泛上病态的绯红。他大喘粗气,胸口大起大落。他右手颤抖不可控,落尘锋刃雪亮,滴着血,嗡嗡直响。竹子感觉他的肺要炸了。不光是肺,连心脏和全身各处的经脉也要崩溃了。
怎么办?他自知不敌。可是事已至此,绝无反悔之路。
“哼,冥顽不灵!”傻大个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粗气。
“这还得我亲自动手。看来头的计划,非常有必要啊。”
他眯眼,聚气,一团泛着诡谲绿光的灵气出现在蒲扇大的手掌上方。
一看便知,那灵气有毒。
“这毒,品阶虽低了点儿,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傻大个似乎懒得多费体力。
他狰狞一笑,露出了一口又尖又黄的大牙。
绿色灵气翻涌,忽地分散成千千万万点幽幽绿光,继而伸长变为千丝万缕细线。每根细线约么手掌长,末端尖锐,貌似还可以任意弯折。
“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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