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化为两道光柱,一黑一白,升腾于九天,两相盘绕,形如八卦的阴阳鱼,再齐齐飞去,飞向无拘无束的九万里高空,不再回头。
回头,不堪忍睹。
众人震惊了。这一切如梦,使人心神激荡。不知噩梦几时可醒?
良久,长老们跪下,朝二老的升天之处拜了三拜。其余人纷纷效仿,无人发话。
所有人神色凄惶,眼神空洞,仿佛含着莫大的悲哀。
是啊,他们失去了天。
地面上的人,总觉得高高在上的苍穹是那么遥远,会永世不倒。可殊不知邈远的天也会有人情味,也会有时脆弱,也会倒。
天倒了,会换来和平吗?
翠院与乌衣社皆无兴接着打下去,默默归营了。
竹子虽也沉痛,却念念不忘从中作梗之人。
他先是找到柳晓霁金明齐馨兰三人,将此问题告知于他们,随后,四人陷入讨论。
“他们那群人若不是乌衣社的人,那会是谁呢?是谁指使的呢?”
“不论他们是谁,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不想让我们查出安溪荒村的真相。”柳晓霁手指抵颔说道。
“对。所以,他们或多或少与十年前屠村之人有联系。”金明推论道。
“还有,他们很想挑起翠院与乌衣社的矛盾,他们想让我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竹子道。
“那么他们一定从中有利可图。那会是谁呢?”
“对了,他们会使用毒灵气。”竹子补充说道。
“毒灵气是一种邪功啊,正经门派都不会教弟子这种歪门邪道。”
“那他们不是不正经的门派了呗。”
“齐馨兰,你知道的最多,你怎么看?”竹子向一直未发话的移动知识库问道。
齐馨兰阖上眼,眉头微蹙,倒有种病西施的感觉。
“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们两派两败俱伤?准是想取代我们学院霸主的地位,或者……”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或者我们这里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之物。”
“比如?”
“比如,人才。桃源大地和之力匮乏,人们的天赋日渐缺失,战力不足。”齐馨兰幽幽道。
“这么来看,他们一定缺少得力的人才,并且急需发展。很有可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不一定小,但不为人知。”柳晓霁又道。
“正是。这就是他们的可怕之处。我们知道有人在窥探我们,觊觎我们,但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明不见暗。他们知己知彼,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竹子总结道。
听此言,四人均感惴惴莫名地惶恐起来。
“这事得赶紧报告长老会!”
于是,这事儿便传到了长老会以及副院长崔一日的耳中。
“你确定他们不是乌衣社的人?”
“千真万确。而且,对阵时他们说了,他们并未伤害翠院之人。我也问过一个乌衣兵,他说乌衣社没有级别五翎还会用毒灵气之人。听他的意思,乌衣社似乎耻于用毒。”竹子说道。
“但乌衣社行事诡诈,他们所说未必属实。”崔一日缓缓道。
金明细心,说道:“两军对垒时,乌衣社也说咱们翠院伤过他们的人,并且语意决然,不像是污蔑之辞。再说了,都已经开战了,何必再相互指责呢?”
崔副院长苍老的手指一下一下拍打着案几,嗒嗒的声响在满堂肃静中回荡,显得空旷。
“此事存疑,待长老会商榷。暂时停战。”
四人稍许松了口气,但心里仍似乎有一块悬着的大石,吊在一丝细线上,摆动不定。
……
两日后,停战,翠院与乌衣社谈判,结盟。
谈判大会柳晓霁等弟子无缘参与,不过大致过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具体如下:首先,翠院崔副院长解释了翠院的经历,并带上了竹子所说的有人挑拨离间之事;随后,乌衣社的大长老阐明了乌衣社与翠院开战之意,即乌衣社员亦被貌似翠院人员的人攻击并迫害;再然后,二者得出“所说并不相符,定然有人从中作梗,坐收渔翁之利”的结论;最后,翠院与乌衣社核心人员签署契约,结为联盟,共究幕后之人并一致抵抗。
毕竟,这么多人的伤亡再加上最致命的两位首脑的仙逝,谁也不想再内耗下去了。
翠院班师回山,而盟友乌衣社则受邀驻留在了桃源山下。
竹子不由得庆幸。不过,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他很谨慎周密,没有留下一点破绽。第一,江湖上并没有关于控毒之术的传闻,因此他们不知道荒村一事中追杀他们的是哪个派系之人。
第二,安溪荒村一案也离奇的很,未有任何线索留下,就连秦世竹他母亲的那封信也写得模棱两可——那信写了简直跟写了一样。
哎?等等?好像写了真的跟写了一样!
竹母在信中提到,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名叫炎燚宗,其士兵身着火焰纹黑甲,行事诡秘且十分低调。江湖上似乎没听说过有“炎燚宗”这一派。幕后之人会不会是他们?
竹子大惊,随即狂喜,近日来心中阴云烟消云散。
愁云惨淡万里凝变成了拨得云开见月明。
他一路横冲直撞,找到了正来回踱步面带忧容的崔副院长。
“副院长!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崔一日转过身来,眉心紧锁,目光中充斥着责备之意。他看着这来历不明的俊美少年,问道:“何事?”
竹子摊了摊手,面露赧然。
“副院长,其实……我有事隐瞒与您和翠院。在安溪荒村,我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江湖上有一鲜为人知的门派,名为‘炎燚宗’……”
他将整件事讲述了一遍,猜测道:“所以我觉得,屠村之人和挑拨翠院与乌衣社两派之人,很有可能就是这炎燚宗。”
言毕,崔副院长感觉都要眉毛抽筋了。他叹了口气,用手一刻不停揉着眉头,半晌才道:“下次敲门再进。走吧。”
竹子听出他已得知此节,遂从善如流地滚了。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呆在那里,好压抑!
出了副院长所居之处,他径直奔向禾老处。
他与禾老事先约定好在此刻会面,为的什么?不是为别的,就是禾老怕他来了尴尬。
还好还好,禾老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早早就把李三娇藏进了另建的小屋内。不过,远而听之,仍可闻阵阵小曲悠悠然,从小轩窗袅袅飘出。
“……半偏云鬓花黄对……盈盈清眸为谁垂……”
禾老正坐在一丛丁香旁。方才初春,丁香仍是枯枝,灰扑扑的,枝头却隐隐透出新绿,萌生着盎然春意。
他今日又是一袭紫袍,淡紫色长髯仙气飘飘。禾老看起来很高兴,面色红润,眸中闪烁着光彩。
“竹子啊!你来了!”他站起身来。
竹子赶忙跑过去,扶他再坐下,道:“禾老,您近来可好?李前辈呢?”
“她很好,就在那边的小屋里。”禾老伸手指了指那小巧玲珑的屋子,面带微笑。“她自从来这儿以后,每天都笑呵呵的,可开心了。”
竹子不由得也为他们的久别重逢庆幸。相思人不再受相思苦,实乃天大的喜事。既然是天大的喜事,每个人都该高兴。
“禾老,您看看我功夫练得怎样了?”
竹子特意把落尘一同带来,一则为了请禾老指点赐教,二则是为了显摆显摆他如今青级的实力。
春寒料峭,清风徐徐;剑气肃杀,呼啸连连。
落尘并没有变得雪亮如鉴,而是稍露出一丝银白以昭示自己的存在。不过即便是如此,总体效果也好得很了。
仙剑雪光,灵若白蛇,矫若银蛟,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暗黑,宛如天降瑞雪,柳絮因风起。
观完整套剑法,禾老也不禁拍手称赞。
“好啊!你可真是进步了不少!颇有为师当年风范!不过你为何换左手了?”
竹子人无奈地一挑嘴角,道:“禾老,我其实是左撇子……不过还赖我太傻,没发现,致使进步这么慢……”
此言一处,禾老亦些许赧然。他捋了捋淡紫色的大胡子,道:“啊……还是为师眼睛花了,没看出来你是左撇子……”
竹子很善解人意道:“哈哈禾老没关系。我现在不是改过来了吗?”
切入正题。
“禾老,您知不知道一个叫‘炎燚宗’的组织?”
这话不问则已,一问惊人。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禾老捋得髯须如雨下。
“阿沁前些日子跟我说起她的经历。她在与薛悌成婚后,莫名遭到一帮黑甲火焰纹士兵的追杀——”
“等等,禾老,薛悌是密临派四大弟子之一吗?”
禾老颔首,说道:“是啊,就是他这个小坏蛋!”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委屈。
原来如此!禾老与“一枝花”周长老未能求得李沁之的原因是被小师弟薛悌截了胡!
“薛悌,是薛族人吗?”竹子试探着问。他心中莫名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是。阿沁为了壮大家族,与薛族子嗣联姻。”
等等!不对吧?李三娇说的貌似不假……?
“那、那……她有一个女儿……”
禾老瞪大了眼。
“这你都知道?她跟你说了?”
完了。
竹子一拍脑袋,满脸绯红。
真是他姥姥!
不管啦不管啦。竹子压下心头崩溃之意,言归正传。
“那炎燚宗追杀他们做什么?”
“不知道。阿沁只说他们功法诡异,奸诈狡猾,她好几次都差点栽在了他们手上。”
“怎么个诡异法?”
禾老沉默片刻,随即沉声道:“他们,会用毒。”
一个霹雳在竹子脑中嘭的炸开,震耳欲聋,把脑中思绪尽数炸得粉碎。
就是炎燚宗,没跑了!
“禾老,”竹子声音明显急促了起来,“您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吗?”
禾老摇头。
“但是阿沁告诉了我她是在哪里遭袭的。不过……你千万不要去。”
“为什么?禾老快告诉我!此事事关翠院和乌衣社两派的安危!”竹子就差搙着禾老领子使劲摇晃了。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在大楚东北方。”
大楚东北,有一个异军突起的炎国,近些年来势力范围逐渐扩张,直逼最大的大楚皇城。
“炎国与皇城交界处。”
为何在那里?
“禾老,他们为何会去炎国附近?”
“他们本在南安国薛族势力范围,但一夜间黑衣人闯入,把偌大一座宅子掀得底朝天,还大开杀戒。据阿沁所言,那夜,她和薛悌是整座宅子里唯二的幸存者……然后,他们被追赶一路北上,至炎国境内。”
感觉他们的逃亡历程与秦世竹母子极为相似。
“然后,炎燚宗的人就出来了。薛悌……死了。”
随即是一阵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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