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唐捐从京园回来就一直窝在律所看近些年有关未成年人的案件,不满14周岁的,无一例外都免予刑事责任,网上尽是讨伐之声,但也无济于事。

夜幕降临,唐捐去小区楼下买了份凉拌猪头肉跟炒肝儿,路过商店又带了瓶二锅头,步行去了前门儿胡同,推开临街第一家的门,三间房,中间那盏灯是亮的,他推门而进,徐笙正在给祁老洗脚。

听到门响,徐笙转过头,看到是唐捐,他并没有太惊讶,从椅子上拿了白色毛巾,擦干祁老的脚,放在椅子上。

“竹生,有人来了。”

“师父,我给你修脚。”

徐笙从抽屉里拿了指甲刀,把祁老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从拇趾剪起,剪完了又开始磨。

唐捐把东西放在桌上,喊了声师父。

祁老脚一抖,两手四处乱摸,唐捐急忙握住他的手,半蹲下来。

祁老想摸他的脸,唐捐便抓着他的手往脸上带。

“瘦了。”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唐捐说着就跪了下来,眼里闪着泪花,祁老摸他的眼睛和鼻子,让他起来。

唐捐跪在地上不肯起,祁老扭过头看着徐笙的方向。

“你起来吧,师父没怨过你。”

唐捐抹掉眼角的泪站起来,祁老拍他的膝盖。

“师父,我给您带了猪头肉跟炒肝儿,还有二锅头,你......”唐捐吸了吸鼻子,打开袋子里的东西。

“师父他血糖高,医生不让他吃这些东西,更不能喝酒。”徐笙剪完趾甲,抱着脚开始按摩。

“偶尔吃两口没事儿,小猫儿,你先坐。”祁老抓着唐捐的手,迟迟不肯放开。

“好。”

“师父,你能不能听郇医生的话,上次跟王大爷喝酒晕倒被送到医院,郇医生说再晚点儿您就不用去了。”徐笙丧着小脸,把祁老的脚放进灰色棉拖里。

祁老左手拿起拐杖,另只手比个一在徐笙面前晃着,笑着说,就眯一口。

徐笙不回话,端起木盆出去了,只听“哗啦”一声响。

祁老颤颤巍巍站起,唐捐把他扶在桌边的躺椅上,拉开桌底的抽屉,拿了三个白酒杯,拧开酒盖,每个都斟满,又拿了筷子和碗,夹了猪头肉跟炒肝儿移到祁老手边。

徐笙进屋,把盆放在床底下,开始铺床。

“竹生,别忙了,过来坐。”

“师父我不饿,收拾完就睡了。”

“你们师兄弟头一次见面,总得碰个杯。”

徐笙愣在那里半晌,最后转了身,拉了把椅子坐下,祁老笑了,手在桌边摸来摸去,找到酒杯,举在半空,唐捐紧挨着祁老,徐笙看了眼祁老,拿起酒杯,三人轻轻一碰,酒便入喉。

徐笙刚放下杯子就咳嗽,祁老则一脸享受,唐捐刚刚一口闷,嗓子眼儿没事儿,就是胃里烧得慌。。

“你师弟他很少喝酒,别见怪。”祁老给嘴里送了一口炒肝儿,吃完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徐老二他们家的炒肝儿最正宗。”

“是啊,三十多年了,还是那个味。”

师徒俩多年不见,说说笑笑一直到凌晨一点,祁老真就只喝了一盅,菜也是吃了几口就不敢动了,唐捐也没喝多少,出来的时候,碰上蹲在门口的徐笙,手里拿着一本《戏曲艺术学》。

“你还在上学?”

徐笙摇头。

“你多大了?”

“十八。”

唐捐深呼一口气,张万尧真牛逼。

“师父知道你爬上了张万尧的床吗?”唐捐靠在墙上,盯着那本书。

“你别跟他说。”

“他有家室,你......”

“我知道自己对他来讲什么也不是,也从没有过奢望,只要我跟师父有个落脚地就好了。”

“你可以上学,师父我来照顾。”

唐捐三岁就跟着祁老弹三弦,他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就一直拿祁老当爷爷看,小时候也信誓旦旦趴在祁老的大腿上,说长大了要给他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猪头肉跟炒肝儿,天天有酒喝,顿顿有肉吃,不让他风吹日晒,靠人们的施舍过日子。

“算了吧,你们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师父的事你别操心,我会照顾好他。”

“那你一辈子都靠张万尧而活吗?”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得随叫随到。”

“可是......”

唐捐挠头,张万尧这都什么癖好,还随叫随到。

“你什么时候跟着师父的?”

“你走的第二年。”

“谢谢。”

唐捐说完就走了,徐笙继续窝在墙角看书,环卫大妈开始清理街角的垃圾,他才进去。

寻真报社1995年到2000年的所有报纸,唐捐花了三个晚上看完,五年的每天都有报道,唯独少了1998年10月10号的。

他打电话给报社主编,主编说他是调任,之前的事他不清楚,他又打电话给旧货市场的老板,老板说他三年前在一个废品站收的,唐捐又跑去那个废品站,现在变成了公共厕所。

老板建议他去市图书馆找找,唐捐在旧报区待了一整天也没找到1998年10月10号的那篇,不死心的他又在网上的旧报专区搜索,也没找到,奇怪的是,10月10号以后,江易白就从寻真报社消失了。

那几年,网上关于桑莆医院的消息,是医院培养出唐辙这样的心脏病专家,远赴美国学习,魏郁被评为全国优秀院长,2000年10月,桑莆医院公改私,当年就评上了三甲医院。

一周后的司法考试现场,唐捐出了考场脑子里还是1998,回到律所,江宇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

“唐律,怎么样?稳过吧?”江宇穿着黑色的休闲西服,扣子没扣,露出里面的白T。

“还好,荆旺的事你处理好了?”唐捐。

“嗐,别提了,那老头最近高血压犯了,正搁桑莆休养生息呢,住的那叫一个豪华啊,包了一整层,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度假了呢。”

“桑莆?”

“对啊,他们医院专门为高干病房建了一栋十八层高的楼,住的都是大官,配的都是最好的医生跟护士,全天候服务,我前两天进去还得层层安检,比进故宫都麻烦。”江宇摇头晃脑,迎面碰上他师父。

眼睛滴溜溜转了半晌,手从唐捐的脖子上滑了下来,小声喊了声师父。

“我让你关注荆氏的股市行情,你跑哪儿去了?”蓝陌没看唐捐,眼睛一直盯着他徒弟。

“不是你让我一大早把柚子送回D社嘛,以后这种事别让我去了,半路遇到我姐,解释大半天,还以为我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

江宇嘀嘀咕咕的,唐捐冲蓝陌招了下手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捐刚走,蓝陌就拎起江宇的后衣领子,上了去76层的电梯。

隔着门,唐捐听到了江宇的怒吼,蓝陌,你个老王八蛋,放开我。

网上这几天都是未成年□□杀人案的讨论,据最新报道,施暴者钱博钰三年前就对自己的同学实施过性侵,导致被害人患上了抑郁症,两年前跳楼自杀,钱博钰被责令家长管教,被害人父亲在赤药集团楼下拉横幅,为女儿讨公道,被保安打断了右腿,丢了工作,如今跟妻子在街上摆摊儿维持生计。

此消息一出,网友们纷纷表示,钱博钰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很多网友跑到赤药集团楼下开直播,往钱博钰父母的车上扔臭鸡蛋,烂菜叶,人肉搜索,查到赤药集团的董事长是钱博钰的爷爷,上任药监局局长陆向民妻子的弟弟。五年前,陆向民涉嫌贪污受贿罪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只待了一年就出来了,新的热搜出现在头条,打倒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还中国司法一片清朗。

一石激起千层浪,赤药集团股价大跌,股民也纷纷跳出来抱怨,要判钱博钰死刑立即执行。

一周后,唐捐接到法院的法律援助申请,接受被害人家属的委托,为其辩护。

见面的地方是在被害人的家,工地上的集装箱活动板房,七八平方,被一层塑料隔板隔成两半,各放着两张床,墙上贴满了奖状,从一年级到现在。

被害人的父亲叫迟忠,四十出头,在工地上负责捆钢筋之类。个子一米七左右,穿着深蓝色的横条纹秋衣,皮肤黝黑精瘦,眼窝凹陷无神,自从女儿出事后,他就没再上工,地上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垃圾桶里都是泡面袋子。

他从床底下掏出一个蓝色的方形矮脚塑料椅,递给唐捐,又从箱子里取出一瓶纯净水,放在小圆桌上,让唐捐喝。

唐捐两手抱着水瓶,说好,接着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笔。

“您之前有没有见过钱博钰?”

迟忠头耷拉着,轻轻摇了两下。

“那,迟雪跟他是什么关系?”

迟忠抬头,盯着唐捐,嘴唇颤抖:“我女儿不可能跟那种人鬼混在一起,网上都是谣言,他俩没处对象,没有......”

“法医的鉴定结果,迟雪的□□推测是在事发前两个月破的,两个月前,迟雪有没有跟您讲过她哪里不舒服?”唐捐两个大拇指反复摩擦瓶盖,头微低。

迟忠“蹭”地站起,身子往后倒,唐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扶到床上坐。

“两个月前她在朋友家的饭店帮忙,晚上就睡在朋友家,开学一周前才回来,你的意思,那个时候,小雪她,她就被那个畜生欺负了......”

“她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韩熙,小雪的同班同学,她俩关系很好,经常骑电动车送小雪回来。”

迟忠从兜里掏出碎了屏的手机,打开相册,翻了没几张,唐捐就看到两个女孩冲着镜头比耶,背景是**广场。

“她还有没有其他要好的同学?”

迟忠关了手机,抱在胸口,皲裂发红的手不停颤抖。

“同学说她身上一股铁锈味,没人愿意跟她玩,除了韩熙。”

“钱博钰的家长有没有找过您?”

迟忠摇头。

“好,如果他们来找你,您记得开录音,如果他们有不法行为,记得录视频。”

“行,还有要问的吗?”

“我今天跟您讲的东西,您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要发在网上,这样也是保护迟雪,可以吗?”

迟忠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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