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祈脚下带风把赵桓抱回房间，这时候他的衣服已经□□了的血渍黏住了。
“刀呢？剪刀。”
顾昭直接剪开赵桓的外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露了出来。
赵桓里面是穿了甲衣的，好在就穿了甲衣，不然估计这一斧头能给他直接劈成两段。不过饶是如此，也是要命的伤势。
只一眼，李明祈就像是被雷给打了，脑子一片空白。
反倒是顾昭虽然手忙脚乱，倒还算镇定，一边止血一边带着哭腔：“赵桓，赵桓你撑着……你别吓我……”
着实是疼的厉害，但赵桓并没有晕过去，在止血的药粉洒上去的时候，他整个人疼的痉挛了起来，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军中的大夫最擅长治这些伤，这一次来洛阳伤药也都带的齐全。
当即三个人推开顾昭和李明祈，一个大夫取了一根人参：“少爷，咬住。”
“我……”
赵桓一张口，就吐了血，眼神迷离，根本听不见话。
“别……赵桓你……”
顾昭一边给他擦血，一边哭着硬是把人参塞进他嘴里。
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奄奄一息趴在这里，就连这一口气都快没了。
李明祈仿佛也是快死了，说话都想是幽灵野鬼。
“怎……怎么样？”
大夫有的上药、有的包扎，一位叹气说：“怎么伤的这么重。”
“怎么治？要什么药？我立刻去取！”
“药都有。”
李明祈觉得自己是在云里雾中，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让阿桓在自己面前受这么重的伤……
那边顾昭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外头的宋家兄妹着实手足无措，先安慰说：“没事的，你们先回房间呆着。”
宋衣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昭没空管她，见李明祈一脸被砍的是自己的表情，耐着心中的焦虑让人拧了一块热巾过来，一点点擦干净他手上的血渍。
少女的手温暖又轻柔，让李明祈紧绷的心弦松了一点点。
“放心，是伤的不轻，但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肺腑。”
人肯定是会受不少罪，要好好养些日子，但不会要了他的命。
“我……”
李明祈说出来的声音飘飘忽忽、都不像是自己的。
“别怕。”顾昭垫着脚尖，抱住他的肩，“没事的，我们都没事的。”
李明祈也知道现在要做的事很多，不能就这么呆呆傻傻站在这儿，可是……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留在这儿，我去外面主持大局，二是反过来，你挑吧。”
*
廊间支了个火炉，顾昭把手烤暖了，才搭上赵桓的额头，好在是不烧了。
昨天夜里突然就烧起来了，人都烧糊涂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
她是一夜没睡，中间喂了药，赵桓又全吐出来了，额头全是虚汗，把她吓得不轻。
好在今天算是稳定下来了，大夫说等醒过来就好了。
外头的局势，她也没太过问，她就是愿意没有理由地相信李明祈。不管有什么事，他都能摆平的。
“你呀。”她忍不住点了赵桓的额头，“出个什么风头，现在好了。”
她真是无语了，就为了宋衣，连命都不要了？
“至于么你！”
前两天根本没功夫、也没心情琢磨这事，想在想想，不对啊。
“上次，你不是说喜欢人家有夫之妇么，这宋衣才多大，肯定没成婚。”
难道那次是他忽悠自己的？
可他说的真叫一个情深意切，怎么听都不像是编出来的。再说，他编这些干什么，无聊。
顾昭想着隔壁，宋衣估计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宋林本来大概是不想牵扯进朝堂这些纷争中的，现在可是拍着胸脯磕头保证一定为秦王殿下马首是瞻。
“等你醒过来，好好问问你，真不知道你演的是哪一出。”
搞的这副三贞九烈的模样，简直吓死个人。
到了晚间，夜深了，她也困得不行，这几日都没好好睡觉，只听有人哼唧了两声，大概是叫痛，叫了两声痛，又要喝水。
“赵桓？”她一下子醒了，“赵桓是你在说话吗？”
“水……喝水……”
顾昭立刻倒了温水过来，一口一口喂给他，又喊了大夫来看。
三个大夫细细看过了伤处：“无大碍了。”
顾昭终于松了口气：“那劳烦留一位在这边看着就行，我回去睡觉了。”
这一天天的，谁扛得住啊。
哪知赵桓却拉住她手：“留下来……陪陪我。”
“我是真困。”她提出一个人选，“让宋衣来陪你。”
虽然赵桓现在只勉强续了一口气，但他还是用尽了力气瞪了顾昭一眼：“就你……不准走。”
行吧，受伤的最大。
顾昭只留了一盏灯，自己抱着一床被子要睡地上。
“上床。”
“这……不大合适吧……”
她可是有夫之妇啊。
“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顾昭撇嘴：“你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气。”
床倒是大的很，躺三四人绰绰有余。
她不敢乱动赵桓，只能自己爬到床里面，衣服也不必脱了，直接拉了被子蒙到脸上。
“你是睡了三天了，不困了，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么。”
“都三天了？”
“不然呢。”
感觉他手还是冷的很，顾昭伸进他被子里握住，给他暖暖手。
“顾昭……”
“别说了，睡吧。”
“你不怕我这一睡，就醒不来了？”
“大夫不是你带来的么，都是庸医？”
赵桓呵呵笑了两声，估计牵扯到了伤口，笑不出第三声了。
“你可消停点儿吧，瞧把你能的，为了宋衣、至于么你。”
“我不是为了她。”
“那你是为了谁？”
“说出来你也不懂。”
赵桓又问了她两句外头的事，她简单说：“有你们凉州军为支撑，你就把心放到狗肚子里去。”
她拣了一些特别好的说了，边说边打哈欠，真是累的很了。
不光是照顾赵桓，李明祈在前头冲锋陷阵，后面的事那不得都要她管着。
好在宋衣上来要帮忙，本来因为赵桓的事，她老不待见宋衣了。
也是，赵桓跟她和阿祈什么关系，这宋衣跟他们什么关系，怎么好比呢。赵桓为了她家受这么重伤，她自然是要迁怒的。
不过因为实在是忙不过来，她也不得不接受宋家兄妹的帮忙。
宋林好歹是当个官的，处理事务来还算是有些条理，可这宋衣才这点年纪，居然办事也十分老练，比她哥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你们家教孩子还真是有一手的。”
看人家妹妹已然颇有几分手段了，再看自己妹妹，吃饭恨不得还要人喂，着实让她羞愧不已。
“你呀，这次太莽撞了。”她忍不住又批评起赵桓来，“你不是明明知道了……那啥事么，怎么还敢……”
人家一朝被蛇咬、得十年怕井绳，你赵桓反而好，玩的更狠了，更加不怕死了，真是无法无天。
从前，顾昭一直觉得自己性子野，与洛阳城中那些大家闺秀们格格不入。
她们看不上她和玫玫，索性她和玫玫也对合群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也曾反思过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与众不同”了？
如今看来，也许她和赵桓是一路货色，不然阿祈怎么就喜欢跟他们两个一起玩呢。
她问：“值得吗？”
其实她这也不知道，这个“值得”究竟是值得什么、又不值什么。
正当他们两个人说话声都慢慢低了下来，顾昭想着终于能够好好睡一觉时，门突然被推开。
顾昭把被子蒙着头，完了、今天别睡了。
“赵桓！”
李明祈带着一身寒气扑过来，抓着赵桓的头一阵乱按。
“别……乱动。”
赵桓恨不得啐他一口，他现在浑身上下恨不得只有嘴能动，其他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散了又重新拼起来了，根本还不听他使唤。
而且，麻药的效力渐渐褪去，疼的他眼冒金星。
李明祈立刻温柔了许多：“哪里疼？”
他伤在后背，所以赵桓不能躺着、只能趴着的，也抬不了头去看他。
“你们慢慢说。”顾昭眼皮子都要睁不开，“我去隔壁睡。”
她走到门口，又回来说：“天塌下来，也不要喊我。”
她一走，李明祈立刻睡在她刚才位置上，见赵桓脸上虽然没有血色，眼珠子转的倒是提溜。
是死不了了。
既然死不了，就得开骂了。
“你是不是疯了？”他拧着赵桓的脑门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桓嘟囔：“没疯，就是被你吼的头疼。”
李明祈自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很温柔了，明显压着怒火。
如果这小子没伤，他少说得哐哐哐给他两拳。
原先他还只是怀疑，赵桓是不是对宋衣有意思，现在他就来了这一出。
他不是不信真的爱一个人会愿意为他而死，毕竟早就有人为了他做到这一步了。
可赵桓和宋衣……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就你们俩这交情，至于么？
还不是宋衣本人，只是她哥哥。
“你把宋家其他人都安置在城内了？”
“是。”
“你对他们家的事就这么上心？”
赵桓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他如此，对下头的兄弟也是如此。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
可是，居然为了宋家，就做到这个地步？！
赵桓自然知道他想的什么，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为了他们？”
“不是？”
“哼，宋家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我还不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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