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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高跟鞋与地砖碰撞声。
一位女士叼着榛子贝果,语速飞快地跟一个同事商讨着修改方案,好似已经扑在了工位上。
一身红色无袖掐腰装彰显气质,颈间澳白珍珠在阳光下发出淡雅的光晕,蛇纹皮革包因为动作幅度随之摇晃。
发丝摇曳,像是在拉开这一竖向结构线条建筑物的帷幕。
与她相间十步之遥的身后,一个面容青涩的女孩款款而来。她眼下青黑的痕迹暗示着昨晚并没睡上一个好觉,唇线绷着,眼皮还有些抬不起来。
直到进入电梯,同期加入的实习生被挤到最里头,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嘿,柴鹿!”
——她一个激灵,神识归位,仿佛重新置身在这个新空间。
总而言之,再也不会去参加荒唐的部门聚餐了,她想。
在她确认自己根本不是能好好代谢掉酒精的那块料后。
如果不是因为想见他的话。
想到这里她眉间突然蹙起,将公务包放到座椅上,眼睫垂下时连带着面部肌肉的运作,凑成一副难以琢磨的神情。不过须臾,她很快便调整好自己,像是并不在意这些情绪带来的摇摆,重新投入进工作之中。
她在一家业内久负盛名的机械制造集团实习,已经第三周了。派活不再是一味的dirty work。将整个下午的时间花费在搜集整理ETE热点资讯与优化零部件设计性能上。
手指在键盘上疾飞,玻璃外的光线照射进来,仿佛要与肌肤上充沛的冷空气来个对冲。
一直到了晚上。
柴鹿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下班了。
她临走前从水吧穿过,在休闲区的书桌上坐了约十分钟,等时针指向九点四十的时候。她将借阅的图书放回原位,瞟了一眼最内里的办公室。收拾好着装下楼了。
星垂寥落的天空下起雨,待柴鹿捧着杯热摩卡走出咖啡馆,更是降临得无所忌惮。
环顾一圈,她看到了一两个面熟的人。不过交情甚浅,确切来说以她的衡量标准同她现公司里的极大多数人都等于一面之说。而麻烦别人容易让她感受到负担。
不会很沉重,但不好受。所以她宁愿等久一点的车。
她安踞于门店的遮掩下。人流量随着时间流逝小了些。
水珠飞溅,裤管湿了一小截。柴鹿后退几步,不小心撞到了后人,有手臂将她扶住。
因着地面打滑,没站稳,惯性依然使她踉跄了几步,将男士的鞋子踩脏了。也许连衣襟都被抓皱。
“抱歉。”
语罢,她感受到被一股熟悉的香气包围。
还没转身,脑海内就浮现出一张面庞。之后映入眼帘的人和想象几近重叠起来。
有点意外。
“没事。”
他适时扶了柴鹿一把,“地上湿,小心。”
柴鹿递给他几张纸巾,男人的手指将纸折叠蹲下身去将污泥擦拭干净了。
馨香吹气胜兰。
她对这方面不敏感,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只觉得静,好闻。浮想联翩到一棵根系稳健的大树,最富有的往往藏在那些土壤之下,静水流深的力量就这样一直垂直蔓延着。
身后的咖啡厅飘来惬意闲适的萨克斯曲,柴鹿说,“我是业务部新来的实习生。梁总,真巧。”
“我知道。”
梁奕元瞥了她一眼,动作停滞了一下。
随后说,“我记得你。柴鹿。”
这张脸太不一般了。柴鹿只觉得全身被播音器里的啸音震吼了似的,心猿意马地垂首,细细回味这真伪不明的刺激。
梁奕元此刻轻微的皱眉暗示着他感到有些不适。
大雨没有偃旗息鼓的想法,俩人都站了一会儿。
这时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生冒雨冲了进来,踮脚在扎堆的人群里看了看,最后跑到梁奕元身前,“梁总!”
他把手上另一把伞递给梁奕元,擦了下鬓间,不知是雨还是汗,说,“您久等了。四桥高架出事情了,您要回家记得拐个道。”
“谢谢。”梁奕元将伞接过,“辛苦了。”
“okok。”员工见他甫一撑伞,将右侧的女孩也囊括在内,不由视线迁移。
那女孩的眉骨生得很好看,仿若巧夺天工的雕塑家凿刻出绝伦的一笔,两瓣流畅的墨迹界破了虚空,在无瑕的纸张上增添瑰丽。再配上那双麋鹿般机敏又灵动的眼睛,眼尾垂下时如同在蕴含着一汪水源,使人会误以为她含着眼泪。
应该很少的人能够对着这双眼睛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梁奕元的伞很大,两个成年人一同在内时却稍显得拥挤了,柴鹿换了一边的肩膀挎包。小臂触碰到他时急忙将手撤开。
临了前员工念念不忘又看了柴鹿一眼:应该是同事不错。再看看这身装束,这副还没被班味浸透的脸——喔,好漂亮的实习生。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早点回去?”梁奕元问她。
“好的。”柴鹿说,“您也是。”
“走吧。我送你。”
他看着她。似乎只是简单地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对待下属十分平易近人的好心。
柴鹿潜意识并不想。
“不用。”她说,“谢谢,但是不用了。”
“路很滑。”而且,“已经很晚了。”
梁奕元静静地看着她,柴鹿的目光从眼睛睇到他的嘴巴,突然想起什么,脸有点烧,忙低下头去。她看见梁奕元手上还拿着擦过鞋的脏纸团,西装领处的褶皱也昭示着需要被换下,叫人觉得拒绝是一种拖延。
于是蹚水跟着他进到车内。
上车后柴鹿绑好安全带,梁奕元在触屏前点开导航,“住哪里?”
“御景花都。”
她租的房子。
梁奕元叩了叩车载显示屏,示意她可以大声一点。
柴鹿又说了一遍,不知为何,显示屏跳出几个福建的地址,错太远了,她只好斜身凑到显示屏前,贴着它一字一顿说,“你好,去御、景、花、都。”
【好的,为您导航去御景花都。全程5.7公里,请记得佩戴好安全带。】
坐回来时她发现梁奕元正看着她。
想了一下,“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下次要记得带伞。”
“好的,谢谢。”
梁奕元中途挂了几个电话,看备注都像是项目的事。其中一个甲方柴鹿有印象,其刁蛮程度令人咂舌。空调冷气鼓鼓地往外吹,她觉得膝盖骨泛凉,并腿向右偏了一偏。梁奕元将温度往上摁。
路上堵,雨刮器不断运作,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没再下雨了。柴鹿短暂阖了会儿眼,待看见熟悉的街景时条件性地扭头,愣怔几秒,猛然将肩线打直了。
“谢谢。”她抿嘴道,“有机会下次请您吃饭。”
显然还没适应说这些话,即便是基本的客套礼仪。
在这个区域内,柴鹿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样了。她显得有些慌乱,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上瞥,急于离开。像个戍卫时擅自离岗的士兵。
梁奕元也往上看了一眼,“你男朋友?”
这真是个顶越界顶八卦的问题,但柴鹿觉察不到,她如实说,“我早没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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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鹿进到小区内。楼梯灯一层层地亮起。
最后拧开门锁,躺到沙发上,松软的感受传达至每个细胞。
她从换下衣物,冲完澡出来后一口气喝掉了整听的果汁。进到卧室内,投影仪正播放着一个犯罪片。看样子一直没关。
如果留心细看,洗漱台上的陶瓷杯是成对的、而盆栽是情人球兰,两片心叶依偎在一起,仿若双生、情侣手绳与钥匙扣编织蜿蜒,一同挂置于毛毡墙上。
柴鹿躺床上看了半晌电视剧,忽然将床头柜上被压着的相框立起来,放好。
屏声静气了一会儿,她拿到手上,背靠着软垫,“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有点想你,和你相似的人,让我会觉得你还在我身边。这种空的感觉可以被消弭……一些,或许吧。”
相框中赫然是一张数码相机的产物,照片中的人一高一低,很是蜜意。身后是环球影城的建筑,两人身穿魔法袍,各自系了一条学院围巾,男孩搂着女孩的右肩,比出一个大大的耶在她下巴上,为那张总在说“啊好困”的脸增添了些许的洋溢。女生则乖乖地将脑袋完全放在他的指缝间,俩人眉梢都是笑。
右下角还有日期戳,2016年12月13日。
哦,那应该是个挺冷的冬天吧。
但照片中的天很蓝,被沾染上几点碧色的云层向外绽放出一大片大片的心海。
本文灵感来源廖一梅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看看我这半桶水的手速得用多久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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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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