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御眼神在裴忌和赫连长风身上流转了一遍,裴忌这人平日里一向不喜欢和其他大臣有私交,为人桀骜不驯,磨练磨练赫连长风的性子也好。
“既如此,风儿就暂居将军府,朕会派宫女去将军府伺候。”
“儿臣多谢父皇!”
散朝后,赫连长风看着那些巴不得离他八丈远的大臣挑了挑眉,他是瘟神么?都这么躲着他?
看着裴忌走在自己前面,赫连长风立刻追了上去,“多谢将军一路的护送。”
“殿下客气,裴某职责所在。”
赫连长风问道,“将军平日里都是这样寡言少语么?”
“臣不喜废话,更不喜与废物交谈。”
“废物?”赫连长风环视了一圈,然后指了指自己,“将军莫不是是在说我?”
裴忌深深看了他一眼,“六皇子以为呢?”
赫连长风尴尬地笑了一声,算了,不生气,“呵呵,比起将军为国征战沙场,我这个他国为质的无用皇子的确算的上是废物了。”
“六皇子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
“将军平日里说话都是这般呛人么?”
“臣对陌生人一向如此。”
赫连长风抬手握住了裴忌的胳膊,什么冷面将军,“陌生人?将军护送我一路回国,虽说我是在棺材中躺了一路,可好歹我与将军也相识一场,应该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裴忌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有一处还生了冻疮,裴忌轻笑了一声,“六皇子既已回国,在教坊司那套作风还是趁早改掉了好。”
赫连长风闻言默默咬牙,决定换一个话题,“听闻将军少年成名,可裴将军为何总是带着面具?”
“面有刀疤,丑如夜叉。”
赫连长风捂着嘴乐了一声,“将军比传闻要幽默许多。”
“不过,美丑本不在气囊。我见将军身影挺拔,骨相应是极美,我在北离学了些医术,愿为将军医治脸上的刀疤,以报答将军护送之恩。”
“不需要。”
赫连长风:……
这冷冰块果真如传言一般,一句话能把天给聊死。
要不是他有军功在身,怕是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活不过一天。
赫连长风盯着裴忌的面具看了几秒,“这大冷的天,将军带着面具,不会觉得冰么?”
裴忌冷笑了一声,“这天气和我的血比起来,倒是要逊色几分。”
这个笑话着实不太冷……
赫连长风实在是接不下去了,这冷冰块冷就冷吧,这说话还挺呛人,这要他怎么套近乎?
赫连长风呵呵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原本想着拉拢裴忌,如今看来这套近乎是没用了,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
不是说这冷冰块有断袖之癖,要不,勾引他试试?只是,在教坊司的那一套裴忌能喜欢么?
“裴将军,贤王殿下请留步,长公主有请。”
赫连长风闻言立刻点头,姑姑是除了母妃外整个宗亲中对他最好的人了。
倒是裴忌有些意外,“公公确定长公主也有邀请小臣?”
公公笑了笑,“长公主听闻六皇子暂居将军府,特邀将军前去喝茶,以示谢意,将军,您请。”
一进公主府,孙公公就冲着赫连长风道,“六皇子,长公主请您先去见见小郡主。”
赫连长风闻言看了一眼裴忌,随后点头。
看着赫连长风跟着宫女走远,孙公公看着裴忌,“将军,长公主有请。”
按理说,六皇子归国,这姑侄俩十年未见,当先见上一面,如今却先见他……裴忌心里觉得不妥,便找了个由头,“我突然想起军中还有军务要处理,烦请公公转告长公主小臣下次……”
话音未落,便见一位穿着华丽之人走了出来,“裴将军,既已来了这里,何不喝杯茶再走?”
裴忌微微低头,“微臣见过长公主。”
“这是我从别处特意寻来的茶,将军尝尝?”
裴忌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犹豫了一秒。
赫连云若看了一眼裴忌,勾起了一丝笑意,“怎么,将军怕我在这茶中下毒不成?”
“公主多虑了。”
裴忌刚喝下那杯茶,脖子上便多了一把长剑。
裴忌只是微微扫了一眼那把剑,淡定出声,“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将军喝的茶中有我特制的秘药,不过,将军放心,两日后,自会有人给将军解药。”
“臣不明白。”
“那本宫便说点将军能明白的。将军一战成名,赐名裴忌,但将军真实之名乃是沈。”
裴忌面具下的眸子突然凌厉了一瞬,随即道,“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本宫今日请奖将军来,是有一事相求。”
长公主与赫连御貌合神离,早已有谋反之心,赫连御早就开始防范她了,裴忌手握兵权,自然知道这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拉拢他。
“公主,臣就当今日没有来过公主府,还请公主慎言。”
“慎言?”
赫连云若大笑了一声,“裴将军,本宫慎言这半辈子,不想再慎言下去了!”
“将军若愿助我,本宫登基之后便会为沈家平反。将军若不愿,本宫也不勉强,将军只需要乖乖在我这公主府睡上一觉,醒来之后,你仍旧是南萧的大将军。”
裴忌劝说道,“陛下生性多疑,公主真的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陛下全然不知吗?”
赫连云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知道又能如何?这样屈辱的日子本宫受够了!”
“殿下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何不求一块封地安享晚年?”
“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安享晚年?”
哈哈哈~
赫连云若几乎要笑出来眼泪来,“将军可真是会说笑。”
“裴将军如今的殊荣是你在战场上拿鲜血换来的。
而本宫的殊荣,是用本宫自己的清白和身子换来的!”
赫连云若的眼神突然狠厉了起来,“当初,本该送那个人去当质子,可是,他有一位好母亲,把我换了过去。
东昭国得知送过去的不过只是一个公主,便对我百般折辱。
将军征战多年,该明白被俘虏的女眷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堂堂南萧长公主,生来尊贵,却成为了最低贱的歌妓!五年,整整五年啊!
可那个人呢,他登上了皇位,灭了东昭,把我给带了回来。他亲自去东昭迎我回国,亲自替我梳妆,让我做这个长公主以彰显他的仁义,成全他的美名!”
赫连云若大笑不止,“人人都说,他心疼我这个皇姐,日日赏赐我一些奇珍异宝,真是好一个爱国爱民的仁义帝王!”
赫连云若指了指窗外,“而我的子民,表面敬我爱我,说我是英雄,可她们背地里,都嘲笑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裴忌静静地听着,没有回话,却想起了被自己迎回来的六皇子,哪怕不是亲眼所见,他也知道长公主遭遇的一切,那个人也都经历过。
哪怕,他是男子。
北离那虎狼之地,多的是无耻腌臜之人和腌臜的手短,
“殿下为国受辱,会名垂青史,不该成为谋逆的贼子。”
“谋逆?笑话!自古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本宫若能事成,即便是谋逆,那本宫也一样能让那史书改写!”
赫连云若看了一眼裴忌手背上的包扎的伤口,“裴将军不也是一样。你为之守护的人,他们表面上敬你爱你,可满朝文武谁又真心心疼将军征战沙场的艰辛?那个人不会感念你为社稷立功,他只会忌惮你的军功,怕你功高震主!”
裴忌微微摇头,“殿下之痛臣可以理解。可殿下不会成功。”
“不成功那便是死。本宫是要看看我这位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弟会怎么处置我这位乱臣贼子!”
赫连云若早已有谋反之心,裴忌知道劝说无用,便不再多言,“臣祝公主殿下成功,但,裴某不会谋反。”
赫连云若似乎并不意外,“将军的顾虑本宫理解,既如此,那便请将军委屈两日了。”
裴忌想了想还是问道,“那贤王呢?殿下挑今日,莫非是要和贤王一起谋反?”
“本宫既然决定谋反,自然是要拉拢人心。风儿他刚回国背后并无势力帮派,本宫与其母沈氏自幼交好,如今风儿为国受辱,本宫更是感同身受,他日本宫若能事成,有了风儿的支持,自然是会免了不少麻烦。
裴忌皱了皱眉,“他和殿下一样,都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请殿下放他一条生路。”
赫连云若失笑,“裴将军放心。本宫要谋反不会连累风儿。”
裴忌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到赫连云若道,“裴将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死后,把我的牌位和沈将军的牌位放在一起。”
裴忌闻言不自觉握紧了双拳,但还是出声,“义父一生所爱唯有公主一人。当初,公主归国,义父前去接您,对您一见倾心,但那时义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武官,不敢对殿下表明真心……”
后来,沈常义那时平了西城之乱,一战成名封护国将军,到那时的赫连云若已下嫁汝阴候,沈常义便默默守护,终身未娶。
“本宫一直都知道沈郎的心意。当年,东昭国初见,他救我于危难之中,那时他一身战袍带着我冲出了敌军的包围……”
赫连云若眼神突然温柔了起来,“他说,'公主殿下恕罪,臣沈常义奉旨迎殿下回家。'”
裴忌想起了从前,义父总是看着天上的云发呆,幼时的他并不懂白云有什么好看的,有一次,他便问义父,为什么总是看着云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
沈常义回复道,“心上之人,远在天边。”
赫连云若眼角留下一滴热泪来,心上之人……
她抬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我知沈郎心意,可我也自知,他这样好的人,如清风朗月,应该娶的是干净清白的女子。”
可她这一生都毁在了那为质五年的时光里,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向他表明心意
但是,都不重要了。
“义父若在,定不希望殿下如此。”
“沈郎就是太过于忠心,最后落得个谋逆之名!若能事成,便名垂史册,本宫便能成为南萧第一位女君,不成也没关系,不过是一死罢了,又有何惧!”
裴忌语重心长道,“殿下,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本宫已经苟活了这么些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一想到本宫每日还要看那对虚伪的母子的嘴脸,笑着跟他们姐弟相称,母女相称,本宫都觉得无比恶心!
这出戏本宫唱不下去了!”
赫连御多疑,更是心狠手辣,因为一个荒谬的预言,把自己亲儿子送去敌国为质,每年使臣出使却从未带给赫连长风只言片语,赫连云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那位好皇弟有多想风儿死在北离。
“那个人不值得将军为之血洒疆场!”
裴忌微微低头,“臣守护的是南萧的百姓,并非赫连家。”
赫连云若深深看了一眼裴忌,虽然带着面具,可这仪态和说话的神态都像极了沈常义。
她挥了挥手,裴忌被人压着带出了门,赫连云若看着裴忌的背影,愣愣地出声,“沈郎啊,沈郎,你这义子可真是像你。都是一样的……死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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