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闻言嗤笑了一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义父为国征战沙场三十年,最后不还是落得一个谋逆的罪名,我躲得再远,又有什么用?”
“见过六皇子!”
赫连长风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门口的守卫,“你们将军在府中么?”
“回六皇子的话,将军在府中。”
赫连长风独自踏进了将军府的门,裴忌正站在长廊中看着他。
“将军府从不留女眷,就委屈六皇子了。”
赫连长风笑了笑,“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我能照顾好自己。”
“青冥,带六皇子去客房吧。”
“将军请留步。”
裴忌脚步一顿,似乎有些不耐烦,一旁的青冥道,“六皇子有何吩咐,交代青冥便好。
赫连长风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将军可否赏脸与我单独一叙?”
青冥知道裴忌一向不喜欢跟朝中的王孙贵族结交,立刻道,“六皇子,我家将军还有军务要……”
“那就请六皇子移步我的卧房吧。”
赫连长风:???
卧……房?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裴忌这家伙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个死断袖!不过,早说嘛,害的他担心了许久,还以为是个油盐不进的铁疙瘩。
一旁的青冥更是目瞪口呆,“卧房?将军,你是不是说的书房啊?”
眼看着赫连长风和裴忌一前一后进了卧房,青冥在门外欲言又止。
赫连长风冲着青冥笑了笑,然后关上了卧房的门。
青冥: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关门做什么?
青冥苦着脸道,“将军,要克制啊!”
这六皇子虽然生的比那群芳楼的花魁还要好看,但……人家好歹是个皇子啊!
这……不合适啊!!
裴忌见赫连长风连门都关上了,也料定他有重要的话要说,于是自己先坐下,又看了一眼还站着的赫连长风,“坐吧。”
赫连长风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啊?”
“将军,这青天白日不好吧?”
裴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白天不能坐?北离是这规矩?”
赫连长风尬笑了两声,“这种事,应该在南萧也是一样吧……”
什么好人大白天的……
虽然,看不到这冷冰块的脸,但就算挡住脸,他这身形也是世间少有,赫连长风决定自己也不亏……
“将军,要不我们先说吧……”
裴忌似乎有些不耐烦,“先坐再说也不迟。”
赫连长风见裴忌这么淡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犯嘀咕,不愧是上阵杀敌的将军,连说出这种话都能这么一本正经。
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赫连长风抬手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风滑落在地上。
下一秒他人直接被一股力道给摁在了凳子上,“岂有皇子站着,我一个臣子坐在的道理?这传出去,那群老顽固又要在朝堂上参我一本了!”
反应过来的赫连长风看了一眼裴忌,又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板凳,再回头看地上的披风……
此刻的他很想在将军府挖一个缝钻进去。
一想到刚才裴忌说的一直是让他坐下,赫连长风自己都乐了。
可还真是在教坊司待的太久了,以为那些个亲近他的人都是抱着这样腌臜的心思。
赫连长风深深打量了裴忌一眼,即便是透过面具,也看到了他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坚定,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和这冬日的冰霜一样冷。
但是,裴忌他盯着地上的披风是怎么个意思?
赫连长风尬笑了两声,“那个,今天这天挺热的。”
裴忌出声,“这是寒冬,我这房间没有炭火,殿下还是穿上吧。”
赫连长风抬手捂了捂眼睛,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那个,我真不冷,就不穿了。”
裴忌站起身把那披风捡了起来,然后递到了赫连长风眼前,“殿下待会儿这般模样出去,怕是这外界的传闻明天就能传进整个南萧。”
赫连长风接过披风放在了一旁,“我不怕。再说了,我这人如今还能有什么好名声,随便他们怎么编排。”
裴忌挑了挑眉,“六皇子惧怕,我怕,毕竟,裴某一生清白,美名远扬,六皇子莫不是要有意摸黑裴某的清誉?”
清白?
美名远扬?
摸黑?
清誉?
他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赫连长风深深看了裴忌一眼,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
虽然他不在南萧十年,可在北离也听说了不少这裴忌的绯……是传闻。
且不说他为人如何狠辣,就是这私生活也够那说书先生说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哈哈……”赫连长风站起来把披风重新披在了身上。
裴忌的眼神却落在了赫连长风不经意露出来的左手腕上,那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六皇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赫连长风闻言,拿出来了一个红色的药瓶,然后从里面倒出来了一颗药丸出来。
“六皇子这是要毒死裴某?”
赫连长风嘴角微抽,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是,这可是有剧毒的哑药,一吃,就让将军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裴忌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那怕是要让六皇子失望了。”
“这是姑姑让我给将军的。姑姑她并非有恶意……”
赫连长风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裴忌拿走那颗药丸吃了下去。
“喝水……”
赫连长风刚拿起酒杯,就看到裴忌吞咽了一下。
“不用。”
过了大概一会儿,赫连长风见裴忌一直没说话,心里犯起了嘀咕。
“将军怎么不说话?”
“毒哑了。”
赫连长风:……
“这是所有的解药,以后将军每个月吃一粒,吃完了毒也就完全解开了。”
裴忌看了一眼药瓶,但是没动,“六皇子有什么要求?”
赫连长风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没有,姑姑她不是恶意的,如今她已经走了,我不希望这世间多一个恨她的人。”
“六皇子在北离待了十年,怎么还是如此天真?恨是这天地间最无用的东西。”
赫连长风闻言笑了笑,“是啊,要是恨一个人就能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那这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怨恨了。”
“长公主给我下毒,并把解药交给六皇子,是想给六皇子留下一个保障。六皇子何不用这解药控制裴某?”
“我一个罪妃之子,如今又是皇室眼中的耻辱,能够活着就不错了,将军若是想从我这里拿到解药并不难,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与将军结怨?”
“六皇子过谦了,能在北离十年之人定非池中之物。”
“将军过誉了,但是,我还真是有个不情之请有些难以启齿”
“既然是难以启齿,那裴某看六皇子就不必开口了。”
赫连长风闻言立刻把药瓶塞进了裴忌的腰带中,“还是要开口的!”
裴忌无声扬了一下眉。
赫连长风清了清嗓子,“将军乃是国之栋梁,而我本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废柴皇子,我刚回南萧,周围想要我死的人不少,希望,将军能在一年之内,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我的性命。待我羽翼丰满,定不忘将军之恩。”
“六皇子十年为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南萧的百姓会记得六皇子的牺牲。”
“会记得?我在北离亦听过将军之名。以一敌百,曾被一箭射穿了身体,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将军为国征战沙场多年,身上应该多的是伤口,可曾有一人,问过将军,疼不疼?”
裴忌默不作声。
赫连长风笑了笑,“那箭没有射穿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觉得将军不会痛。我,与将军,其实,都是一样的。我身在北离,他们欺我,辱我,甚至连一个马奴都可以来踩我一脚,但我不能反抗,我但凡反抗,他们就会说南萧有违约之心,要发兵南萧……我堂堂一个皇子,轮到到教坊司,还是面首……将军看看,我这满头的白发,敢问将军,天底下,还有比我更下贱,更没用,更可悲的皇子么?”
裴忌动了动唇,赫连长风所言,他比谁都能明白,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即便为家国付出了一切,可百姓惧怕,君王猜忌,没有人能真正懂得他们的牺牲。
裴忌又怎么会不知道,倘若有一天,边境安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不过会落得一个和义父同样的下场。
赫连长风突然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怎么了?”
裴忌想要去扶着赫连长风,却被他一把推开,“我没事。”
裴忌腰间的玉坠被这么一推,落在了地上。
赫连长风看了过去,突然瞪大了双眼。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玉坠?”
裴忌立刻把吊坠藏在了胸口中,转身要走,却被赫连长风抓住了胳膊。
裴忌想甩开他,但赫连长风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那一掌。
裴忌深深看了赫连长风一眼,他竟然会武功?
赫连长风此刻浑身发抖,却还是抓着裴忌问道,“你说话,你究竟是谁?”
“殿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
赫连长风突然抬手取下了那银色的面具,眼神颤了颤,尽管十年未见,可那眼睛,鼻子,分明和十年前并无不同。
“裴忌……沈……忌……”赫连长风不可置信地出声,“你……是沈忌!”
裴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摘下的面具,“殿下要是身体有恙,裴某便差人去请太医,殿下若是无事,裴某就不奉陪了。”
“不准走!“
赫连长风拦住了裴忌的路,“定舅舅罪的那封谋逆信是你交给刑部的?”
裴忌并没有打算否认,“是。”
“听说,沈家满门抄斩,是你监的刑?”
裴忌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继续道,“不仅如此,沈常义的头颅,也是我亲手斩下来的。”
赫连长风一掌打在了裴忌的心口,如果不是他现在毒发,只能使出一成的功力,他真的想一掌打死裴忌,为舅舅报仇!
“为什么!”
“那可是你义父!是你义父啊!是他把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你这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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