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谢翊安和云亓,付仪尘拎过几条“死狗”,和杂七杂八的行囊一起丢在角落。
云亓还没完全恢复,断裂的骨骼还在生长,付仪尘便让谢翊安去审问那些所谓商人的目的。
谢翊安原本不想做事,见付仪尘是要唤醒黄落没空,只得不情不愿地去了。
雨镇离京城不远,随便一家客栈都气派得很。
上房格外宽敞些,谢翊安一脚一个人踹到一扇屏风后面。
付仪尘仓促地抿下唇笑了,谢翊安嘴上说是不情愿,手上一点不耽搁甚至结了个小结界,以免打扰付仪尘那边。
有了较为安稳的环境,付仪尘专心看起黄落,越看眉头锁的越紧。
寻常迷药不应如此,黄落的情况更像是被摄了魂魄,双目圆睁,可目光涣散无神,旁人说的话似乎也听不见……
付仪尘注入灵气游走于黄落全身,并无异样。
拖起她的肩膀坐着,嘴里念了句得罪。
谢翊安静静地看着,几个小喽啰,什么也不知道,单纯被人坑来“赚大钱”了而已。
无趣地在手上套着圈圈甩玉佩,谢翊安突然想起来付仪尘还没给他们出行玉佩,仿的玉佩总归不妥,前脚出了归源宗便散为烟尘了。
谢翊安看向付仪尘,张了嘴又合上。
这个角度看去,付仪尘的神色藏在床帘的阴影后看不大清,谢翊安却能觉出他应当是有些屏息凝神的味道。
私下里很少见付仪尘这般凝重……师尊待他们,对别个又是不同。
付仪尘手上发力,异变顿生。
一簇黑气陡然鬼蛇般自手臂游出,眼看就要钻入黄落的身子,付仪尘将灵气逼入自己右臂。
“咔嚓”的脆响,右臂承受不了过多的灵气,硬生生折了。
付仪尘捂住断口处,斜倒在床榻上,黄落失了支撑亦是歪向另一边。
谢翊安冲了过去,一道人影插在他身前,云亓病体虚弱,几次手不得劲扶不起付仪尘,谢翊安反而要先顾着云亓将他搀扶到一边休息,鸡飞狗跳一阵,才去看付仪尘。
“这香药不简单。”
付仪尘身上的黑气嗅着了兴奋到几乎失控。
所幸谢翊安他们没有瞧见这黑气,可以的话,最好一辈子不要见到。
他方才一直没有说话,一说话便容易将人的视线带到他的嘴。
淡色的唇上还有半抹血色浸着,窗外透来的月色清朗,显得这位愈发皎玉无暇。
云上白竹……谢翊安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本册子,一摸还在怀内存着,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
付仪尘接回自己的胳膊,惯于不露痛楚的模样倒是让谢翊安不太自在。
黄落一事,也算他们思虑不周。而他谢翊安,更是任性妄为。
如果他们能再强一点,哪怕一点,又或者将来某天能够强如师尊……
“师尊,我来吧。”谢翊安学着付仪尘的姿势摆正黄落,“你……您教我就成。”
看出自己这俩徒弟都在内疚,付仪尘轻声安慰:“领头的那人修为深厚,随行的人下流不堪。黄姑娘的命罢了,不必心有负担。”
云亓一直闷不做声,突然开口道:
“可是我们修仙本为除恶扬善,如今一清白姑娘受害,弟子却……无能为力,还给师尊白白添了麻烦。”
说到无能为力,云亓隐隐带了哭腔,谢翊安心里同样不好受。
“难道看着一位姑娘受害,我们只能说命中注定吗?”
云亓满脸是泪,肌肉的酸胀感被扯得四肢无力。
重回那时躺在废墟里,眼睁睁看瘦子掐着自己的脖子,听着自己的呼吸由急促到微弱,再到只剩喉咙里“沙沙”的血沫翻涌声……
没想到安慰起了反效果的付仪尘默默推开谢翊安,为黄落脑中混沌的杂气做最后的清理。
两个徒儿头回下山遇上这种事,需要些时间静静,从门派内祥和的环境里好好出来了。
雨镇不愧以此为名,山头的鸡鸣刚响,先降临人世的却并非晨辉,而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远处建筑如墨,无尽烟霭,一时万物只闻雨声。
谢翊安沉默地挑窗听雨,付仪尘忽而至他身后,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脑袋。
“师尊……”
“不是要你们不管,为师亦不知如何作解。只愿我的徒儿以后不论遇风遇水,皆安愿喜乐。”付仪尘伸手接了滴水,圆润剔透,“人生来便有自己的命,它会来找你。世本无所谓,人本无所关,皆命也。”
“或许黄落姑娘的命会不清白,那也是上天的意思,不是你们的错。”
“无为些,静心些。
与人为善,尽力而行。”
……
那天后来风大了些,付仪尘额边的青丝被雨打湿了,绕在脖子上。
仰着看去,玉冠衬面,安静而疏离,像是雨里的青竹,在尘世间孑然一身。
小二贴心的很,怕他们不大习惯这边的风雨觉着冷,送来热汤擦身,对角落瑟瑟发抖的商人视若未闻。
付仪尘谢过小二,嘱咐他叫位妇人来帮着黄落擦擦身子,小二低头应了转身离开。
大抵全天下的小二都一个装束,粗布麻衣,腰间裹了块布,肩上还搭了一块儿。
付仪尘愣了愣:“映南……”
“什么?”小二即便没有听清,下意识也以为在唤自己。
付仪尘摆摆手,似是有些心烦意乱了,又想起什么,舒了眉和蔼地道了声歉。
小二爽快一笑,连忙回礼作揖下去按吩咐找妇人了。
谢翊安总瞧着不大对劲,这人怎么跟装了个壳子似的,不想笑大可不必装出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怪累的。
几年前他就因这个与师尊头遭有了分歧,心也渐渐地远了。
床上的黄落闭着眼,偏过头睡得挺香,孩子气的脸上浅浅挂着笑意,一看就知道梦里想了谁。
妇人敲门进来,替黄落擦身,付仪尘等自觉去了门外候着。
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付仪尘手里捏着瓶从商人行囊里拿来的香药,斟酌再三没有打开,只是近距离闻到便能让黄落如此……
“待黄姑娘醒了,先将她送回容月楼。摄魂的香药若是流向常人,后果不堪设想,为师回宗与宗主商议,你们自去历练吧。”
付仪尘快速做了决定,确认从商人口中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后,报官任凭官兵处置了。
黄落回了容月楼,容月楼半片都是废墟在关门修整,正好不用迎客。
先前的遭遇让这位姑娘明白容月楼虽一时风平浪静,她终究会沦落风尘,不如当了那块玉佩赎身。
云亓将玉佩归还:“黄姑娘,这玉佩很重要吧,不如让我……”
黄落明白云亓是同情自己的经历,想拿钱帮她赎身。
她先前把玉交给云亓,单纯想割舍这份东西附带的情谊,见他有些眼缘才挑上他。
黄落笑着跳上块石头,旁边涓涓的溪流映着澄澈的杏眸,倒影中的黄落两根辫子娇俏可憨,腕上壮汉留下的钳制印记还没消掉。
“江湖大哥他……早就不要我啦!”黄落明快地说道,眼底划过失落,“我与他萍水相逢,就如我与云公子一般,他看中我,是我的荣幸,他自幼不受拘束——细柳摇曳开——”
说着说着,黄落唱了起来,眼角落下两滴泪。
原来也是杨柳生芽的季节,二人相遇溪畔,她手内持发簪,身着鹅黄;他执了长剑,披挂金甲。
什么江湖大哥?那是挂帅归来的大将军。
黄落没由来在意起自己的相貌,怯怯地望向他,瞬间便明白老鸨说的楼内女子永不能够的一见钟情。
二次见面在容月楼,她坐在台子上弹琴,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众人左搂右抱,唯独他身边空无一人,只看着她,她便满了。
“我自风尘而来,知身为楼内人怎乞他夺尘为我。寒衣宝剑,定是沙场快意!”黄落眼里闪着光,眯了眼看升起的太阳。
“那是赠我玉佩的大将军,亦是我黄粱一梦。”
……
最终黄落接受了某位将军的玉佩,私下好好保管着,再也没有见过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将军。
云亓代替黄落去把玉佩当了,回来拿着钱替她赎身,剩下的钱也够黄落逍遥一方天地,也许颠沛流离苦了些,到底自在。
“哈哈哈!这算是南宫将军赎了我一身轻松!”
黄落骑马在路上朝谢翊安和云亓挥手告别,她挺聪慧,上了马不用多教,兴许是位天生的不羁客。
“喂——你打算去哪里?”云亓大声地问远去的黄落。
“黄乌镇——我的故乡——”
黄落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云亓和谢翊安就这么目送她离去,付仪尘忽而出现在他们身边,唬了二人一跳。
“你们暂且随我回宗,有些疑点宗主想亲自询问。”付仪尘手上还残留着通音符的痕迹,谢、云相视一眼,御剑而去,紧跟着付仪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