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南话一出,仍留在筛选场地的人皆是齐齐一震,那个几百年未曾收徒的那个那个付仪尘付峰主?
付峰主是众所周知的喜静,每次聚会都是凉凉踽踽一个人站那儿,有时轻浅与陈宗主耳语两句罢了。
何况他修为深厚,来历神秘,就算是超乎人界的死界各领头也不敢随意招惹,又帮着加固了死界与人界的隔墙结界。
若是他此次收了徒,怕是开了什么“历史先河”,震动一番各门派。
冯若止捏捏拳头,低声示意知道了,便回过头处理其他事宜。
苏冯将他这番举动看在眼里,拍拍他的肩,乐呵呵走了。
后者一震,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处理完后,连忙赶去苏冯那儿修炼去了。
仪式结束时月亮都快沉沉落下,此时更是寂然无声。
偶尔蝉鸣,偶尔鸟啼。
静道峰不闻人语私私,大抵是因为加上做事的小工也才五十人不到。
付仪尘一路带着谢五乘风而上,直入主屋。
“黎生隐?”
谢五在模模糊糊的景象中捕捉到三个字,没来得及反应衣领又被往上提了提,险些被勒个窒息。
主屋竹林围绕,看似简单,摆设却规矩细致——某宗主在建设静道峰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打好了小九九,处处都用心钻研了一番,什么温泉灵浴、陈香书台一处不落。
不可谓不奢华,但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后边那些除了书房灵泉,其余一概整洁到空荡,像是长久无人使用,只偶尔打扫。
脚触地面,付仪尘松开了谢五,推门而入。
谢五在天上飞得晕乎乎的,跌跌撞撞地歪进屋内。
谢五出身低下,长得倒清秀干净,外衣洗到发白,衣襟等处掖的整整齐齐,看着顺眼乖巧。
谢五规规矩矩地坐下,见付仪尘打量自己,不由攥紧了衣角边边揉来揉去。
眼神澄澈,举手投足像是读过几年书。
“多大了?”
付仪尘不善于寻长问短,故例行公事般抛出些问题。
谢五进屋后眼神并没有好奇地乱瞟,只是盯着付仪尘执青瓷茶碗的手,细长白暂,透着月光的冷调,半晌才答道:“您还没有问我的名字。”
声音闷闷的,能听出年岁尚小,但不怯场。
付仪尘内心失笑,暗叹自己失了礼数,正欲答话,只听谢五蚊蝇似的哼哼出“师尊”两字,犹豫着要不要行个拜师礼。
付仪尘摆了摆空着的手,先应下了这称呼:“为师姓付,单名一个辞。你要是愿意,就说说你自己吧。”
看付仪尘没有拒绝收他为徒,谢五眼睛陡然含上一抹喜色,口里含含糊糊道:“师尊……弟子知道您的……”
付仪尘没听清:“什么?”
“咳咳!弟子的意思是,弟子叫谢五,刚刚满十岁。”
年岁不算小了,不知是否能通灵脉。
“读过书么?”
“阿娘教过弟子识字,读书……简易的可以读懂。”
付仪尘见谢五一股小书生气,举手投足不似粗野人家,不料识字而已。
他倒不在意这些家世学识,如此,也好。
茶香散开。
付仪尘沏了杯茶递给谢五,突然注意到谢五手上的茧,只集中在食指母指二指,不像长期作活的农家人。
“平时在家做些什么?”
怔了几秒,谢五脸色顿变,收回取茶的手,慌慌忙忙开口说:“师尊,弟子练过武,就很普通的一些招式、劈劈砍砍的!不是别的门派的……”
身为凡人,知道一身一魂不兼二武。
付仪尘颇为满意,把茶塞进谢五手里,摸摸他的脑袋:“不妨,天下万源宗法相生相胜,为师这没有那些只习一宗之法的规矩。其他宗门……融合之法也不在少数。”
付仪尘低身与谢五平视,小孩的眼睛黑白分明,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看。
“为师明日起教你使用灵气,你且去四处转转,暂时别出静道峰就好。”
“是!”
一番谈话下来,谢五放松不少,胆子也大了,敢打量起师尊来了,眉眼温润,清冷如松,凤眸含亮而不露。
总而言之……师尊当真传言般好看!
蹦下凳子,谢五拽着付仪尘的袖子看他研磨写字,房内气氛安和。
付仪尘的字横竖遒劲,撇捺温醇,仿佛初露刀鞘的宝刀,锋芒尽显,又在每次提笔前堪堪刹回,敛去了所有凌人盛气。
以前谢五最爱看阿娘写字,柔而不媚,软形正骨,跟画画一样。
现在师尊的字跟阿娘比,不小心把阿娘的字比下去了,师尊占了上风了。
谢五面上藏不住事,腮帮子跟着鼓起来,付仪尘捏捏他脸两边的包子肉,道:“怎么了?”
“师尊的字比阿娘的好看。”
这话很孩子气,付仪尘不禁哑然,忍不住又抬手摸摸谢五的脑袋。这孩子娘能得一手好字,想来谢五身上的书卷气应是出身什么书香门第的缘故,又看这孩子有些拘谨,十岁尚不能够写多少字,家中应当出了什么变故。
如今到底是仙门中人了,王孙贵族居多,年长的虽识大体,但谢五才十岁,与同龄人相玩时,怕被一些居高自傲的小孩嘲笑这幼名,或被无心之举欺负了去……不如先许字。
虽然未到许字的年龄,早些完事似乎并无大碍,仙门中的规矩没有下界那般繁琐。
“为师还想替你许字。”
师尊笑了,师尊真好看。
“听师尊的!”
“谦谦君子,述尔之澜……谢述澜,如何?”
付仪尘一笔一划写在纸上,谢五忙忙凑到桌子前,把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地咕哝,眼里全是星星荡漾。
陈映南一到,就见师徒俩其乐融融,半是开心半是郁闷,也不进来。
刚巧听见个什么“述澜”,就斜着个身子靠在墙上幽幽地说:“左游蜷鱼高击瀑,揽述天下波澜起。”
很有志向的一句诗,似乎隐了某种寓意。
“见过宗主,不过在下随口起的,没有什么诗词可究。”付仪尘微微点头行了礼,示意谢五行礼跟上,“并未确定就用这个。”
“谢五才十岁,仪尘啊,你未免太捉急了。”
“宗主说笑了,只是想早些取完,若是在下过几年离开宗门……先为五儿许字也好。”
归源宗虽是仙修之宗,仍是尘世间的一处土地,免不了随俗。然民间男子女子一个及冠,一个及笄,到底区分了些。
归源宗这点不同,年轻的后生大多了得,十余岁便可出山历练一番,因此往往挑个弟子大致满了二十岁的时候,锣鼓喧天地来场热闹的成子礼。
至于弟子的字,自然或师尊或亲属来许,一些大户人家时常孩子一落地,家里人立马慌里慌张地翻起了书词取字,好在成礼上大放异彩,显了体面。
归源宗更别提这些礼节习俗,众人皆是寻开心,小时候就以字相称,成礼反而作个日后独立的仪式,许字这一步俨然不大重要了。
陈映南大惊失色:“仪尘啊,归源宗不能没有你啊,不要多想。”
凝重的氛围立马碎了一地。
谢五默不作声,总感觉方才师尊与宗主似乎在说别的事,就是……
“师尊不要走!”
付仪尘没有理谢五,往里让了让:“宗主请进门坐坐。”
“本宗主还有要事,仪尘好好陪陪师弟吧。”陈映南换了副想哭的样子,拂袖离去,难得自己记到句诗。
“师尊师尊谢述澜不好听,我才不要械术烂!”
谢五突然嚷嚷着要改名字。
械术,是古械之术的简称,械术师在一个宗门往往可以发挥极大的用处,比如守卫宗门。
付仪尘微微一笑,摊开一本书由着谢五自己看画本一样去选字:“那你想要什么名字呢?”
“嗯……这个好帅啊。”谢五指着“翊从”二字,“师尊师尊,快看它有两个羽毛!”
“翊从么,也好。”
“那便许你‘翊安’二字:翊从正道,安愿一生……莫要相违。”
付仪尘清和的眸子突然凛出一份冷秀的味道,令谢翊安有些不安,只好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付仪尘感受着陈映南的灵力气息逐渐远去,无奈地摸摸谢翊安的脑袋。
“好了,去四处转转吧。”
“那,仪尘还能我五儿嘛?”
“嗯,叫师尊。”付仪尘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谢五的手,谢五瞬间委屈。
“刚刚那人不也是师尊的徒儿……为何他就能对师尊直呼直唤的?”
付仪尘低喝道:“不许无礼!方才也介绍与你了,他既是这归源宗的宗主,自然不用为师再教导什么。”
原本宗内要以“师祖”相称付仪尘的,陈映南既然不再称呼他为师尊,就算偶尔提起付仪尘便是“你们师祖”,但在其他人察言观色一番后,还是以付峰主相称。
权位者,总是不受拘束的。
“宗主这么厉害!”在谢翊安看来,师尊已经是顶厉害的了,宗主却把师尊教的都学完了……他都还没开始学。
没等付仪尘开口,谢翊安又兴奋地扯扯师尊的袖子:“师尊带我出去逛逛好不好?”
付仪尘一向不会拒绝孩子的要求。
两人朝峰内书阁走去,陈映南稳稳地立在另一处山峰上,撇了撇嘴。
想当年他还是个店小二,拜师时一哭二闹三上吊,扯着付仪尘的袖子满地打滚。
结果换来了一顿打,差点丢了性命,还是付仪尘自己过意不去,救了他的命顺带收他为徒道歉。
陈宗主桑心了,好不了的那种。
师尊真的很喜欢摸头杀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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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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