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很清楚
这所院落幽静,前院宽敞,后院深暗,苏祈春穿过一座小桥,迎面而来的是一排排白梅树,白梅树长得盛大而又热烈,梅花和雪攒在枝头,像极了一枚簪子。
走过白梅树林,丫鬟们的居所便露出来,那是一排平房,一间挨着一间,此时丫鬟们都在前面伺候着,是以屋门个个紧闭着,没半分人气儿。
苏祈春也没多停留,继续往后走,靠院墙那里也有几间房子,都是放些杂物,平时没有人来。
苏祈春缓缓地往那几间屋子走去,四周静悄悄的,连雪落的声音都听得到,她踏上长廊,雪粒子被风吹到地上,铺成薄薄的一层白,她轻轻踩上去,留下一枚枚脚印。
走得近了,声音也渐渐传出来,苏祈春听得很清楚,那是阿梨的声音,她不知不觉,听得步子慢下来。
阿梨的声音带着些埋怨,像个深闺小怨妇在抱怨回家晚了的丈夫,“你怎么回事儿?都说了要你好好吃药,不要乱动,你怎么又不听话?”
阿梨叹口气,接着说:“平日里看你乖乖的一个人,怎么也这么犟脾气?我跟你说,我家夫人可是湛江县有名的大夫,湛江县里有家怀仁堂,传承百年,历经好几代大夫,我家夫人就是怀仁堂苏大夫独生的女儿,学得一手好医术。”
阿梨说着说着笑起来,似乎想到特别骄傲的事,“我听我家夫人说,像你这种刀伤就得静养,养好了才能活动,不然到时候落下病根儿了,更难受。”
苏祈春也听得笑起来,她与阿梨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算久,但没想到在阿梨心里,她是这样一个医术高超的人。
她这么想着,便走到了柴房的门口,她偏脸朝屋里看,白雪和日光在窗纱上映出阿梨和少年的身影,阿梨蹲在地上,低着头,像在给地上躺着的人敷药,看起来格外认真。
苏祈春看了会儿,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美好,她仿佛回到很久之前,在觉明院的小小屋子里,她也是这样,给她的山哥哥敷药,她还会跟他说:“药要多敷才有用。”
她看得怔住,直到屋子里一个吃痛的男声传出来,苏祈春才惊醒过来,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脸红成一片。
她这样在门口偷看别人甜甜蜜蜜,实在是太羞人了,可不是大女子所为。
她慌乱地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要往回走,下了走廊才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又急匆匆地扭身拐回去,走到柴房门口,压下自己乱跳的心,轻轻换了声,“阿梨。”
屋里紧接着传来药瓶破碎的声音,但却没人答话,苏祈春又喊了一声,阿梨战战兢兢的声音才响起来,“来……来了来了……”
阿梨打开门,头也不敢抬。
也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苏祈春的目光朝着门缝里望了一眼,只一眼,她好似看到了一片白,模模糊糊的,但又觉得在哪里见过。
阿梨瞧见苏祈春往里看的眼神,连忙把门关紧,眼神飘忽地望着苏祈春,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门关上了,苏祈春有些失落地别过眼,目光落在阿梨身上,“你还说呢,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一醒来,就找不到你人了,找了半天,原来是躲在这儿偷懒儿了。”
阿梨心虚,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我走到这儿,就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苏祈春作势要进柴房,阿梨吓得连忙拦住,苏祈春瞧着她这副做了坏事不敢让人发现的样子,就好笑,故意地说:“怎么?这么拦着,难不成里面有你的野男人?”
“才没有!”阿梨一下子急了,恨不得跳起来反驳,虽然这里面确实有个男的,可要说是她的野男人,她也冤枉了,且不说那少年和曲红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没有,一个江湖人,她也是万万看不上的。
苏祈春眯着眼笑,像看穿她一般,她退后半步,指尖点了点阿梨的额头,道:“好啊,没有就好,你是我的丫鬟,可不能做出婚前失礼的事儿,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阿梨听了这话,心里像堆在一起的瓶子哗啦啦倒了一样,乱成一团,常春县民风粗犷,但女子还是有诸多限制,若是被别人误会她在婚前和男的有什么纠葛,她一定嫁不出去了!
苏祈春突然来这里找她,一定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好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真不该,真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了这个人。
她越想越着急,来柴房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是来,给他上药也不如从前用心了,常常一次敷好多药,就盼着他快些好,自己也好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少年自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包括苏祈春说的话,她一闪而过的眼神,他都记得,一点点记得很清楚。
他也越来越急着想要离开,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他留在这里,对谁都不好,还是不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让他在外面流浪,而她在温暖而舒服的宅子里度过一生,这样最好。
阿梨每回来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地问几句关于苏祈春的事,他听到的是:夫人很好很幸福,老爷对她很好,他们两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些话本是阿梨敷衍人随口乱说的,可他却记在了心里,尤其是那句:很好很幸福。
在分开的三年里,他无数次地想要回去,去见一见苏祈春,但又害怕会伤害到她,不见自己痛苦,见了又怕她受伤,后来他终于杀死了属于自己的小小执念,变得只希望她好。
只要她好,就好了。
于是在一天夜里,他捡起阿梨帮他寻的木棍,一点点支着身子往外走,他走下长廊,路过丫鬟们住的那排平房,又穿过一座小桥,走到亮着灯的屋宇旁,远远地,他看到窗户上的剪影。
无数次的梦里的场景与此时此刻重叠,少女握着笔,低着头,在纸上用力地写着,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她写得认真到好像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雪渐渐大了,纷纷扬扬的雪从天而降,砸在窗棂上,沉闷的一声响,像石子投进湖水里,苏祈春的思绪被这一声响打断,她抬起头,望见窗户被吹开一个缝。
没有多想,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雪花飘落,雪粒子连在一起,像白玉帘子一样,她忍不住伸手接住其中几颗,冰凉的感觉在手心阵阵蔓延,她浑身冷了一下,没有征兆地抬头,猛然怔住。
风雪从窗外落在她身上,她的手心、发边很快落满了雪,但她却毫无知觉一般,一直到阿梨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她的手已经冻僵了。
阿梨埋怨道:“手都冻僵了,怎么窗户也不关就站在窗边?”
有时候,苏祈春真觉得阿梨像她娘亲,不过仔细想想,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在那里站那么久,兴许……苏祈春心里酸酸的,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翌日,苏祈春刚吃罢早饭,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未及反应,李元礼就走进来,跟着她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满脸怒气的曲红绡。
曲红绡一进门就指着李元礼大骂,像是李元礼欺负了她八辈祖宗一样,“李公子,李老爷,你可真是贵人事多,我这几日来了多少次,每回都被你拦在门外,怎么?今日怎么不拦了?”
李元礼低头轻笑,走到苏祈春身旁,拍拍她惊吓得有些僵住的身子,又回身对着曲红绡好言好语,“曲女郎这是什么话?我就是个生意人,县令大人派曲女郎来府里搜查,我哪有不让之理?”
“哼。”曲红绡脸上露出轻蔑之意,“你知道就好,来人,给我搜。”
李元礼面上平静,似是胸有成竹,苏祈春看了这半天,也听明白了曲红绡的意思,李元礼的生意她从来不过问,只知道是贩卖些药材,她曾在李元礼身上闻到些药草味道,那味道,怪得很。
不过看李元礼这样子,恐怕曲红绡也搜不到什么。
果然,没一会儿,曲红绡便两手空空地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李元礼还没说什么,身后的阿梨倒突然松了口气。
“不是说就在这儿吗?人呢?”曲红绡怒气冲冲。
“我们明明……”
“住嘴!”曲红绡甩出手中的鞭子,向说话的人身上卷去,鞭子势头猛,很快卷到人腰上,那人一声嘶吼,身上已多了道又长又深的鞭痕。
等到那人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曲红绡才稍稍松口气,对着众人说:“还不快去找,找不到,你们都别想活了!”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作鸟兽散。
苏祈春也被骇了一跳,动不动将别人的生死挂在嘴边这种事,不应该是江湖人做的么?曲家女郎何至于此?
她正想着,耳边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她回头,看到李元礼低头询问的眼神,“怎么?被吓到了?”
怎么越写越不知道怎么结尾了呢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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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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