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一片静默中，齐月淡淡道：“回先生的话，不过是姐妹们玩闹罢了。”
“玩弄？”
折腰拧眉：“玩闹会闹成这个样子吗？”
这话明显是在敷衍她，说是玩闹，倒不如说刚刚红绫与谁打了一架，秀芳院禁止私下斗殴，若是被发现了，打架双方都要被严惩。
折腰目光严厉地一一望去，每个人接触到她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只有齐月面不改色。
“红绫一直喜欢热闹，性子一上来，伤了什么折了什么也是常有的事，她本性单纯天真，从无害人之人，既不是故意的，姐妹们都已经习惯了，并不与她计较，这回闹狠了，才会不小心让先生瞧着了，红绫，你说是不是？”
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了红绫。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红绫的性子，说什么单纯天真，简直是笑话！
她嚣张跋扈，心眼又小，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以她的性子，无事都要生出事，事后还喜欢倒打一耙说大家都是姐妹，又何必这么计较呢，让人憋屈又恼火。
而齐月的这番话，看似是在为红绫解释，实际上就是在指责红绫刁蛮霸道，平时就爱欺负别人，这回是自作自受，才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而齐月居然敢问红绫认不认这番话，以红绫以往的性子，怕不是要立马和齐月干起来。
就连折腰都皱着眉去看红绫，出乎意料地是，红绫虽然气得浑身发抖，胸膛起起伏伏，半天都平静不下来，然而，她却道。
“她说的没错，是……是我自己玩闹不小心……”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下去了，然而，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人很惊讶了。
这还是那个她们认识的红绫吗？
她们却不知此时红绫也是气得咬牙切齿，她也不想就此善罢甘休，只是在旁人看起来齐月的那番话只是讽刺她平时跋扈，只有她自己明白这番话实际上说的是灵朱。
如今齐月性子大变，处处对她针锋相对，灵朱的事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决不能因为此事激怒齐月，让她不管不顾地说出来，面子和性命，谁更重要，她还是分得清的。
折腰见红绫自己都认了，也懒得掺和这件事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日后便小心些吧，如今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老是和以前那样拉拉扯扯打打闹闹，让人觉得你们没人教养一般。”
这番话就是在敲打红绫了，红绫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却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地回道：“是。”
“好了，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如今我们开始上课吧。”
众人齐声答应，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折腰是清瑶公主特地请来教导她们舞艺的，折腰在教坊中舞艺已是头等的，又在那次御前献艺中名声大燥，她的折腰舞更是掀起了一股风潮，引得无数的舞女艺妓竞相模仿。
而清瑶公主正是存了让这些女孩习得折腰的舞艺精髓，好在将来也能让皇子们的眼前一亮，若是能就此看上她们就更好了的心思。
折腰本事大，要求也高，练舞又十分消耗体力，很是辛苦，这么多女孩中，就属红绫对于舞艺这一门中最为用心。
折腰跳起舞来，一改冷淡高傲的样子，一举一动媚态十足，优美无比，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哪怕是每一根飞舞的发丝，都散发着浓浓的诱惑，哪怕是这些姑娘，都不由得被她优美的舞姿吸引，目眩神迷。
等折腰跳完，她的神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支舞名唤折腰，就是被圣上赞赏的那支舞，这些动作以前我已经教过你们了，如今便来看看你们练习的成果吧。”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脸上从兴奋和惊艳，一瞬间变成了茫然。
她们确实学习过折腰说的那些动作，但那些只是她一个个拆分地教给她们，今天是她们第一次看到折腰完整地跳完这支舞蹈，正沉醉在对折腰的惊艳中，连她具体用了什么动作都没记住，却没想到折腰就要来考她们。
此时，有人大着胆子道：“先生，我们是第一次……”
“第一次？”
折腰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我教了你们三年，三年里，没有教过你们一支完整的舞蹈，但是所有舞蹈的动作我都教给你们了，并且虽然有优劣之分，但在考核中你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学会了那些动作，怎么，如今让你们连起来跳，就不会了？”
看着少数人还是有些不服气，折腰冷嗤：“当年我学舞的时候，可没人花三年的时间让我去学动作，先生们在前面跳，我就在后面学，她们每天只教一次，若我记不住动作，那天就不许吃饭，直到我记住了，学会了，跳好了为止。”
“公主殿下把你们养得太好了，”折腰轻蔑地看着她们，“才会这点难度就来求我宽纵，从今天起，我的舞每天也只会教一次，没有学会的，那晚也不用吃饭了。”
说罢，她没去看那些如丧考妣的人一眼，淡淡道：“开始吧。”
女孩们哭丧着脸，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起来。
这次考核来的太突然，没有几个人能完整地记住动作，跳起舞来要么是动作记错了，要么跳着跳着就忘了动作停了下来。
到了最后，只有红绫坚持跳完了整支舞，虽然偶有错处，但大体差不多，只是与优美什么的沾不上边，只能说动作还算标准。
第一次跳，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可以了，折腰点了点头，道：“不错。”
红绫兴高采烈地应道：“多谢先生夸奖。”
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红纱歪歪扭扭地黏在她布满汗水的脸庞上，模样有些滑稽。
“为什么要戴面纱？”
红绫愣了愣，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最近风寒，所以带着面纱，怕传染给姐妹们……”
这话她说的很是心虚，折腰有些怀疑的看着她，而其他女孩也因为自己没跳完舞，红绫却跳完了对她有了几分妒意。
“红绫姐姐这是把我们当外人了？往日姐姐生病，我们哪一次没去看望过，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怎么还遮遮掩掩起来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说啊，红绫最宝贝她的脸了，快让姐妹们看看，是不是有了什么损伤，怎么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呢？”
“胡说什么呢，红绫姐姐就算再莽撞不知分寸，自己的手伤了也就罢了，也绝不会伤了自己的脸啊，姐姐不是曾经说过吗，女孩子的脸是最重要的，她要是伤了脸，根本不会像我那样不要脸面出门的，如今姐姐既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那她的脸肯定没什么伤吧。”
“对啊对啊，红绫姐姐最要脸面了，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众人仿佛随意的聊着天，可那一字一句，皆往她的心窝子上戳，红绫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们，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
往日她们畏惧红绫的性格不敢言语，今天不知是因为齐月那一番操作让红绫吃瘪，还是因为她们不能吃饭红绫却能得到折腰夸奖的怨恨，往日藏在心里的怨恨此时都化成了言语上的刀，一刀一刀地向红绫劈来。
红绫自然不甘示弱，立刻和她们吵起来了，她一个人和那么多人对骂居然还骂出旗鼓相当的气势。
这番吵吵嚷嚷让折腰不适地皱眉，“行了，别吵了。”
众人瞬间噤声，只是一个个的还是不服气地用眼神嘲弄的看着红绫，红绫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了，却始终没有摘下自己的面纱。
这番明争暗斗并没有被折腰放在心上，她看向了在场唯一没有说话人。
“你为什么不跳？”
吵闹的众人皆是一愣，顺着折腰的目光投向了即使穿了一身火红的衣服，却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人，齐月。
齐月是她们中间舞艺最高的，每次考核都是第一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折腰是众多先生中对她最冷淡一个，即使为齐月的舞艺打了最高分，对她的评价却从来都不好。
每个动作哪怕齐月做的再完美，都会被折腰诸多挑剔，动辄讽刺，甚至骂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骂的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对齐月说过，“哪怕是路边的乞丐，他跳起来都比你有感情！”
齐月对此毫不在意，而红绫经常因为这句话心里暗自得意，觉得不管名次如何，在舞艺上，齐月是绝对比不上她的。
此时，她仿佛在这些天被打击的事情中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尊心和骄傲。
“齐月，你一向是我们舞艺中的第一名，今天先生跳了折腰，并要求我们跳完这支舞蹈考察，你却不跳，难道，”红绫顿了顿，一字一句慢悠悠道，“难道是觉得自己比先生跳的还要好吗？”
这话挑拨意味太明显了，像是生怕挑不起折腰对齐月的厌恶。
折腰暗暗皱眉，心里无比嫌弃红绫，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被她这么简单的挑唆就动怒的蠢人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泉般的声音响起。
“我确实跳的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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