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晞月扶着绿梅的手下车，居高临下看着郭嬷嬷，“嬷嬷来得真巧，方才三妹妹在锦鲤池附近不小心弄湿鞋袜，我想着在人家府邸不方便，就来咱家马车上，陪着她。”
郭嬷嬷笑着点头，“如此，甚好。还以为三姑娘在府邸迷路了，既然是与世子夫人一起，老奴也放心了，先前，夫人还担心呢。还请主子们移步去花厅厢房，听说是出事了。”
“今天是暨阳侯府的好日子，人家府邸出了事，咱们也不好过去凑热闹，我就跟三妹妹在马车里等着，你去与夫人回话吧。”乔晞月含笑捏着帕子，她背光而站，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郭嬷嬷觉得这位世子夫人似乎有些变了，整个人气场很不一样，隐隐有种上位者的压迫之感，从前，这乔氏可像个木头美人，声音小，轻易不说话，逆来顺受的。
“好，老奴这就去回话。”郭嬷嬷转过身就蹙眉，她是开国公夫人夏氏身边的老嬷嬷了，府中哪个下人不对她高看几分，今日竟被乔氏使唤，她自己都觉得奇了，偏偏她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西角门这里就热闹了，诸位夫人、千金们纷纷上了自家马车，回自己府邸去。
王欣然上了乔晞月这辆马车，她的脸色不好看，还不等她们问，自己就先开口，“今日真是晦气，这暨阳侯府竟出了那等丑事。侯府四爷竟跟......”
此时，马车动了，从侯府西角门驶离。
乔晞月掀开马车帘，随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家内宅阴私，咱们不要评论。”
王欣然撇嘴，像是想起什么事，又看向王谨言，“你怎么没影了？母亲和大姐姐身边的人四处找你呢，都说了，不要乱跑的。”
王谨言叹气，“欣赏锦鲤的时候湿了鞋袜，我就跟大嫂上马车了。”
“你跑大老远到马车上换鞋袜？”王欣然点头道：“也是，在人家府邸多少有些麻烦，万一被什么人冲撞了也不好。”
一路上，王欣然就像开了话匣子，一会儿说暨阳侯府崔家如何富贵，一会儿又说侯府四爷竟跟杨家年轻守寡少妇同个屋子被瞧见。
乔晞月并不意外，只不过，前世是她撞见的，还好这辈子，自己啥也没瞧见。
王谨言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听着，若不是今日得大嫂相助，只怕外人瞧见的风流韵事不止一桩了。
对于她们的反应，王欣然撇嘴，低声道：“跟你们说话就像跟木头桩子说话似的。你们就不好奇？”
“你不是都说完了么？还有何好奇之处？”乔晞月蹙眉，“之前就提醒过别评论了。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少议论这些事。”
明显感受到乔晞月的不悦，王欣然微愣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大嫂冷脸，从前可不会这般。
一时间，王欣然没话，只能背过身去。她等会儿就去找大姐姐说话。
回到开国公府邸之后，夏氏就招乔晞月和王谨言过去说话，无非就是问问在暨阳侯府，她们姑嫂二人去了何处，可有人跟着，之后没交待任何话就让她们回自己院去。
乔晞月回院子后就带着小厨房做的马蹄糕、枣泥山药糕去了福仁堂，这里住着开国公老夫人冯氏，常年吃斋念佛，已不打理内院事了。
常嬷嬷撩起帘子，“老夫人，世子夫人来看您了，还带着您喜欢吃的点心。”
老夫人冯氏手中拿着一串紫檀木念珠，满脸慈爱看着乔晞月进来，这个孙媳妇可以说是她亲自挑选的，十分合她心意。
“你身子弱，平日里多休养，别总是来看我这老婆子，我好得很呐，整天不是侍弄花草就是礼佛。”
“祖母，孙媳每个月都要看您几次，这心里才能安心。”乔晞月看见冯氏，心中有感激也有愧疚。
感激的是冯氏确实对她不错，愧疚的是，她不想再继续做这世子夫人了。整个开国公府王家，乔晞月都没有任何可留恋的人事物，唯独这位对她一贯和善的老人。
“前些天，你给世宠纳妾的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冯氏拿出一只匣子，“这里头还是当年我嫁妆里头的一部分首饰，你拿着戴。”
“孙媳不能要。”乔晞月推辞。
“拿着吧，我送你的，就连你婆婆都没有呢。”冯氏虽老了，有些事情，心里门清，“只盼你早日生下嫡子，即使没有，你好好教养庶子。我相信你的人品、性子。”冯氏拍拍乔晞月的手。
乔晞月笑了一下，收下匣子，跟冯氏说了些府中家常事务就说了今日去暨阳侯府崔家的事。
她没有说王谨言的事，只说自己差点被王明珠骗去西厢房撞破人家辛秘的事。
虽说，崔家这一出，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理便是，可今日被许多外人看见，迟早传得满城风雨。
无论是谁撞破的，这个人也会被记恨上，还好乔晞月没上当。
冯氏听后就敛眉，嫡孙女王明珠什么品行，她也很清楚，当即就让院中四个婆子将王明珠叫去祖宗家祠里跪着，要跪三天三夜。
王明珠在祖母面前不敢放肆，祖母年轻时就很厉害，她如今也只能边跪着边暗暗咒骂。
听闻消息的夫人夏氏匆匆赶来福仁堂，却吃了个闭门羹，老夫人午睡了不见她这儿媳。
临近晚膳的时候，乔晞月从里头出来，她准备回院子里头用晚膳。
“怎么回事？你一直在里头伺候老夫人，究竟因为何事，老夫人罚明珠？”夏氏迎上来就问。
“母亲放心，祖母心里自然有数，可能是觉得明珠性子太差需要磨一磨。”
乔晞月语气轻松，脸上带笑。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夏氏蹙眉，跟上乔晞月的步伐，边走边唠叨，“老夫人一向喜欢你，你替明珠美言几句。跪三天三夜，膝盖都要肿了，以后走路都不像样，满京城，哪户高门这么罚小姐的？”
“母亲放心，跪不死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知道明珠有时候对你不好，可你是长嫂，要有气度。”夏氏第一次察觉到乔晞月语气不善。
“原来母亲知道这位小姑子对我不好，还以为母亲后知后觉呢。”乔晞月直接阴阳起来，她也有满腹戾气无处发散，前世的憋屈让她有种天不怕地不怕之感。
夏氏一噎，“你，你，你这是何意？竟敢顶撞婆母？这就是你们乔府的家教？改日，我定要和你娘家母亲、嫂子说道说道。京中人人都道你是个贤惠的，你今日失心疯了？”
乔晞月却没有再胡搅蛮缠下去的意思，福身行礼，“婆母不必气恼，儿媳不过是随便一说。您快去看看明珠吧，跪了这么些时辰，只怕累到了。”
夏氏转身离去，口中骂骂咧咧，“这小贱人想要辖制我，也不看看她有几两骨头？若不是阜阳侯府嫡女出生，休了她也成，一个嫡孙都生不出来，要她何用！从前只当她温柔乖巧，如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夏嬷嬷、郭嬷嬷一左一右跟着她，走远了，才敢劝慰夫人。
乔晞月回到锦鑫院，绿竹命婆子们传晚膳，今日这顿晚膳，乔晞月用得舒坦极了。
绿竹在一旁盛汤，“奴婢瞧着主子今日挺高兴的，是有什么喜事？”
“没甚喜事，就是觉得不必再跟她们客气下去了，心里觉得舒坦了。”乔晞月喝完汤，全身暖暖的，她挥挥手。
立即有丫头、婆子将席面撤下去，绿梅给她上茶。
“主子，若是有人传话，说是您撺掇老夫人将大小姐关进祠堂，大小姐又要为难您了，夫人和世子爷那边也......”绿梅很担心。
“她们对我的为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们不必再做小伏低，我乔晞月之前所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之后，再不会委屈自己。”乔晞月站起身，眯眼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等夜深，咱们去会会大小姐。”
绿梅还想再说什么，见乔晞月眼神清明镇定，似已打算好一切，便不再多言。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已察觉到主子性情有些改变。不过，这种改变，她们倒是乐意看见。
子时刚过，乔晞月披着披风，带着四个丫头、四个婆子到开国公府东院的祖宗祠堂里。
此时的王明珠纵有不服，也不得不跪坐在蒲团上，守门婆子见是乔晞月，笑嘻嘻请安，“世子夫人，您怎么来了？夜里忒凉，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婢们去听候差遣才是。”
绿梅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守门婆子，乔晞月笑道：“辛苦了，我来看看大小姐。”
守门婆子笑着开了门，然后又关上。
绿竹、绿梅贴着门站着，祠堂里燃着八盏烛台，她们站立的地方隐匿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
乔晞月走到祠堂中央对着祖宗牌位磕头，双手合十。
“哼，贱人，你是来看我的笑话？我已知晓是你向祖母告状的。等我出去绝不会让你好过。”
乔晞月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柔柔的，“再不好过，也过来了。你人品败坏、无德无才，若不是有国公嫡女这一身份，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总算不装了。我就知道祖母、大哥都看错你了。”王明珠第一次被大嫂这样说，从前都是她欺负大嫂，不料，乔晞月竟也会讽刺她。
“从前，我也觉得有个贤名是光宗耀祖的幸事，后来我才明白，人活一世，委屈可受，但亲恩孝义皆不能忘，我的亲眷娘家才是最值得守护的，至于其她人，把我当个人，我自会敬重一二，不把我当人，我也就当她是个畜生罢了。”
王明珠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就伸出手，朝着她嫉恨的那张绝美脸蛋准备扇个巴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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