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一章·苏缨巧设陷阱 小宝拜师学武

“明月夜,明月夜,月过半天照大桥,照大桥,照大桥,娘坐小轿扮新娘……”

孩童举起拨浪鼓,嘴里不忘唱童谣,天上太阳亮堂堂,山野小屋阴沉沉。

一身短打的长须男子坐在院中板凳上,气定神闲地捋须眯眼往外瞧。

院门口玩耍的孩童扎着两条冲天辫,面庞圆润,颊上团着两朵大红晕,活似年画上的招财童女,手上的拨浪鼓有一搭没一搭地虚晃,一双黝黑灵动的眼睛也往院外看,望着什么,盼着什么。

不远处的树林忽然乍起两三鸟影,女童连忙低下头,故作幼态地把玩拨浪鼓,眼睛瞟着小道尽头:劲装女子神情严肃,她身后领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男童,情态各异,年长的男子面相软弱,故作坚韧,难堪大用,男童倒是慧眼慧心的相貌,一对招子透着机灵,面上却摆出沉稳谨慎的小大人作态,又隐隐透露些许期盼。

女童心下有了把握,拨浪鼓声节奏逐渐有序。

劲装女子走到篱笆前,将院中长须男子当作武学世家的隐居者般礼待,中年男子一只手不停地抚平身前衣摆上的褶子,男童则拉紧大人的手,绷紧唇线,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陌生人。

长须男子起身将客人迎入院中,貌似无意地呼唤门口玩耍的女童进屋,后者自然与男童对上了视线。女童向男童微微一笑,晃着拨浪鼓一路小跑进屋,进屋之后还不忘偷偷打开门缝往院内窥探,如同兔子般可爱活泼,而一看这男童懵懵懂懂的模样,惹得大人们微笑。

小宝微微蹙眉,不大理解大人们的笑容,但拨浪鼓的声音盘旋在他的耳边。乱葬岗时他只有爷爷做的竹马,不曾拥有这样精巧的玩具,进城后与母亲生前的家仆李叔住一起,也不好意思开口为难李叔,因而现在他心头滋生些微苦涩且无奈的艳羡。

半年前,这位与长须男子相谈甚欢的劲装女子敲响了李叔家的门,她自称是来自丹丘山的丹丘弟子孙唯,按照书信前来鹭洲城寻找书信主人的孩子,这位书信的主人两年前因故去世,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了这些书信,丹丘掌门在知道这件事后让她孙唯担此重任,了却亡者的心愿。

李叔确认了孙唯带来的书信是他家小姐的笔迹,这书信主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出于谨慎,小宝和孙唯再次确认他生父的姓名和身份,此前他在教书先生那学过几个字,便给李叔阅读母亲留下“情郎”的信件,读着读着便痴痴地望着书信的落款,那是他的父亲,眼前却又浮现余曲生的脸,心上泛起涟漪,若他父亲是余曲生……每想此处,徒增忧伤。

余曲生如果知晓小宝的心思,会以为这在乱葬岗附近野蛮生长的孩子鲜少见到外人,将自己作了父亲的替代品,而他隐隐察觉到这样的迹象,却认为小宝迟早会长大,淡了这种情结。

说回那突然上门的丹丘弟子孙唯,她说出了小宝父亲的姓名,至于他的身份,连小宝和李叔也都是从李小姐留下的书信里推测,看孙唯对答如流,两人也就信了她。而后孙唯交代了小宝父亲的遗物清单,说除了丹丘要紧的物件,其他都交由小宝,她写封信回丹丘,大约两个月就能到。

小宝低头作揖感谢孙唯,李叔见势也赶紧跪下,孙唯接受了他们的感谢,谦虚道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而后便离开,直至两个月后,孙唯带着一车厢遗产再次敲响李叔家的门。

之后孙唯在鹭洲城留了几周,当着小宝和李叔面前清点带来的遗产,突出一个年轻有为、干练飒爽的姿态,偶尔又在小宝面前露一手武艺,阅历尚浅的小宝果然乖乖上钩。

当然小宝并非单单被孙唯那几手浅显的武功吸引,他想到的还是余曲生:余叔叔似乎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不然为何《江湖通要》上也列有他的名字——自从余叔叔离开,至今杳无音讯,如果要再见余叔叔,何必等他来找自己呢?

小小年纪的小孩已经可以自己拿定主意,尽管内心忐忑,前路未卜。

小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叔,李叔知道宝贝少爷在教书先生那里受了苦,李家在鹭洲城声名狼藉,即便顶着他李叔远亲孩子的名头也受到顽劣小儿的编排、挤兑,可惜少爷天赋异禀,跟着学了几个月便是寻常的阅读不在话下。

李叔自责自己的无能,然而也只能自责自己,无可奈何,而现在少爷有了一笔遗产——虽然是那个混账玩意的东西——少爷也就有了更好的选择。原本李叔是想少爷重走老爷的经商之道,但现在少爷有了想法,想要习武也行,武艺傍身还强身健体,他全听少爷的。

孙唯和小宝围绕习武这件事谈了半天,她直言习武需要天赋和基础,小宝的年纪开始习武不算太晚,而天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最难办。

小宝再三恳求,表明自己愿意吃苦。

孙唯摇头道如今的丹丘只收女弟子,不过她知道一个隐退的高人,身边正缺一个打杂的弟子,至于会不会教小宝习武,还是需要当面查看根骨和天赋,小宝连忙应下了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即便是打杂的弟子,还是能偷学几招,说不定那高人认识余叔叔。

再然后,他们就站在了这位高人隐居的院子里。

高人一边抚须一边眯眼打量站在跟前的小孩,像模像样地摸骨相,说小宝根骨不错,若是愿意,可以留在自己的身边做弟子。他告诫小宝,自己教导武艺时会十分严厉,但这无法阻挡小宝学武的热情,他满心想着学有所成的自己在江湖上初露头角的情景。

门后的女童适时地推门出来,天真烂漫地拉起小宝的手,说:“我终于有师弟了!师弟,师弟,你叫什么啊?”

小宝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我叫小宝。”

“我叫风马,来,给你。”女童微笑道,将拨浪鼓塞到小宝的手里,“叫声师姐。”她眉眼灵动活泼,作态颇有江湖儿女的潇洒不拘。

小宝少见这般差不多岁数的异性,惊奇地看了一眼风马,不敢不敬,握着拨浪鼓低头作揖,朗声叫了一声师姐,引来众人善意的笑声。

至此,小宝和李叔在这高人的小院里住下,平日里干些杂活,小宝不得不拒绝李叔的帮助,将这些杂活看作是师傅对自己的考验,时常在师傅院中教导师姐武艺时偷看。

风马看出了小宝的心思,就偶尔故意做错几次,让师傅多教几遍。

两个年龄相近的孩童很快成了能说的上话的朋友,风马讲述了她师傅的传奇,作为回应,小宝便说了余叔叔的事情。

“你说的这个余叔叔——”风马眼波流转,停顿一会儿问,“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小宝略感不悦,即刻回复:“余叔叔当然厉害,《江湖通要》里都有记载。”

风马咯咯地笑:“江湖上人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鲜少听闻这人的名号。”

“他是好人。”小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他依旧坚持说出来。

风马睁大眼看了小宝片刻,笑道:“他是好人?”

小宝点头:“他是好人。”

风马收敛了笑容:“你知道江湖上最容易出名的是哪类人吗?”

小宝摇头,几月前他是鹭洲城内居住的普通孩子,再往前,他是居住在乱葬岗附近的野孩子。

风马移开视线,望向院外的道路尽头:“江湖上最容易出名的是恶人,因为只有恶人不在乎名声,好人在江湖上最是寂寂无名,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宝蹙眉,不理解风马的话,在鹭洲城的教书先生那里学习的时间虽短,但他读到的也是“君子”、“仁义”一类的修身劝诫,为何这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口中却好似全然另一个世界。

“江湖讲‘义’,而‘义’是无论好坏的。”风马好像回想到了什么,笑得诡异,“在江湖上,好人没有出路,而义士两面通吃。”她自觉多言,不再多说。

小宝想起余曲生,这位完美契合他父亲幻想的男人此时此刻又在何处,两人往后是否有机会交谈分离这些时日的趣闻。

一切未可知的美好都让小宝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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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子
连载中痴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