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苍涯城的熙王府,新来了一位门客。
此人布履青衫,头裹蓝巾,神情举止沉稳,不似平凡书生,尽管顶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皮,管理门客的管事依旧从中看出了其子不凡,但王爷府门客众多,哪个不是寻常百姓中不凡之人,到了这里却也平平无奇,还不是归王府管事的暗中拿捏。
初入苍涯城的宋止经过了王府门客的层层筛选,成功入住了门客庭院,平日里他喜好与人结交,其人谦逊有礼,颇有古人之风,很快与其他门客熟络起来。
这位王府门客“宋止”正是昔日三截教的邪风堂主宋秋风。他一路搜寻教主闭关前副教主的行动轨迹和行事线索,特意隐姓埋名、乔装打扮潜入熙王府,意图打探王府内是否真的与副教主有所牵扯,毕竟熙王爷在皇帝的无动于衷下连年动作不断,连他也有所听闻,又是招揽门客,又是交好其他王爷,很难不令人怀疑熙王爷的野心以及当今皇帝的软弱。
朝堂纷争暂且不论,如此一来倒也方便宋止通过王府招纳门客的途径进入熙王府,可惜进入王府只是找寻真相的第一步,他必须找寻机会接近王府的核心人物,而机缘巧合之下,宋止得到了这个机会。
宋止在夜晚望月时抬头瞧见了屋顶上鬼鬼祟祟的人影,定睛一瞧,那正是熙王爷的熙乐郡主周妍。
入王府后他曾偶然见过郡主一眼,彼时他与一众门客仆人低头作揖,礼让郡主的队伍通行,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观察她的打扮作态,再结合王府仆人口中“最近郡主被严加管教”的传闻,心下有了几分打算。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少女贴着王府屋顶正脊下的瓦片,小口喘息,方才她险些被王府巡逻的卫兵发现,若是再次被关紧闭,少说一个月,多则半年不得出闺房,时时还被仆人监视,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父王。
正当她出神时,下方庭院中忽然传来男声,她吓了一跳,低头看见月光照入庭院,一身量颀长的男子正看向自己,此人相貌平平,背脊挺拔,眉眼柔顺,通身气派如春风拂塘面月光般温和静谧,不似那些恃才放旷却行为猥琐的门客。
周妍害怕他出声唤来守卫,连忙跃入庭院,露出自己的脸,迅速靠近威胁他: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半夜出现于此,自己便将这消息泄露的罪魁祸首认定为他,定不给他好果子吃。
宋止不慌不忙地回应这形迹可疑的郡主,解释自己出现在庭院的原因不过是思念亲人,进而转到自己早前编造好的身份背景上,意图拉近自己与王府核心人物的距离,同时观察郡主的表情见好就收,主动示弱并且抛出自己的求饶,最后给出一个郡主无法拒绝的条件。
“离开王府的近路?”
周妍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第一印象不错,在简单的对话中也只是浮现些微的不耐,现在对方突然提出一个正中她心思的建议,她不得不生出短暂的疑虑和惊讶。
宋止解释:郡主不常来王府下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不知这边的近路,但实际上知道的人也少得很——因为是他悄悄做的手脚。
周妍起了顽皮的心思,故意问他为什么告诉自己这出府的近路。
宋止放松地笑道,走屋顶太过显眼,堵不如疏,他认为熙王对待郡主是极好的,以至于他们两人在此刻此地不合礼数地相见。
熙乐郡主瘪嘴,与他错开视线,嘴角忍不住上翘,似乎默认了宋止的话。
往后郡主周妍在她的父王面前偶有提及宋止,大多是同其他出色的门客一道提及,无形中助力宋止的潜伏计划更进一步,这也是宋止希望看到的结果。
甚至在郡主周妍开始组织一批人马以朝廷立场干涉江湖事务时,她将宋止亲笔写入候选人的名单。熙乐郡主对宋止说,她看出他是一个有才之士,若是有好的平台和机会,他将会大放异彩,而不必和那些庸才一道碌碌无闻终世。
宋止微笑着谢过郡主的识才和提拔,同样的话他曾听过,教主对他也是抱有如此期待和赞赏。
熙王爷在他成为郡主手下后亲自找过他,却是没见面,两人隔着屏风谈起江湖势力,熙王爷在肯定他的能力后忽然询问他可有婚配。
宋止知晓,这是要在自己的身边安插王爷的眼线,但也没有到非此不可。于是他猛然下跪,动情地说起自己远离家乡的理由,他要积蓄钱财回乡赎回自己的妻子——说到此处,宋止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起曾绍紫的面孔,浓浓的心酸和无奈适时涌上心头,他竟然哽咽了。
熙王爷不想管他们这些闲事,抓住了宋止需要钱财的需求后,提出了一个他认为宋止需要的金钱报酬。
宋止当然是顺坡下驴,接下了王爷的恩赐。
宋止这边顺风顺水,少有波澜,而断了一只手的曾绍紫回到三截教的总坛,只得到了副教主的呵斥。
办事不利、软弱无能倒也罢了,这叛教之名险些也被冠在他的头上,副教主最终决定让恶雪堂的副堂主暂代他的堂主之位,而他就“好好休养”他的断臂。
曾绍紫望着堂上那张空无一人的教主的座椅,视线移向教主座椅旁边座椅上的副教主,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反抗地接受了副教主的安排。
曾绍紫左手座椅的痴日堂主、嗔星堂主面面相觑,却皆是一言不发,如今的三截教已然是副教主的一言堂。
新晋的贪月堂主笑着缓解气氛,提及自己取得丹丘账本时遇到的阻碍——余曲生。
副教主拧眉瞪她,苏缨笑得如沐春风,口中吐出恶毒的计划:前恶雪堂主派她去处理那协助宋秋风的人,结果她一路跟踪,发现那些人里竟然就有余曲生。这个妨碍三截教的闲人收养了一个孩童,却又将那孩童交给了其他人抚养,留在了鹭洲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副教主让她说重点。
苏缨用食指缠绕垂在耳边的发缕说,杀人必杀心,余曲生如此重情重义,他们便可利用这一点,让余曲生为三截教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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