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薇刚出门么多久就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她没有蓑衣也没有拿伞,没走几步便被大雨淋了全身。
沿街随便找了个稍宽点的屋檐避雨,无奈雨势实在太大,再夹杂着吹起的风,崔时薇的衣服和头发并没有因为站在屋檐下好到哪里去。
东门大街上的商贩不约而同地都把陈列在街上和自家门口的商品往铺子里搬,个个都忙的晕头转向的。
陈睦和追上来时就看到了崔时薇小小的一个在铺子下的屋檐处站着。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漏出了光洁的额头,雨水粘在脸上、头发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陈睦和那一瞬间看着崔时薇很像一朵刚淋过雨的百合。
娇嫩、干净还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却不加修饰的自然美。
他慢松缰绳,马身在崔时薇的面前停下。
崔时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马,不由得去看是谁,抬头便看到了刚刚才见过的陈睦和。
她遮掩不住地高兴,问:“欸,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睦和没有废话,朝她伸出手,道:“上来,我送你。”
崔时薇拉过他的手,陈睦和用力一扯崔时薇被拉上了马背。两人骑一匹马稍有些逼仄,但为了躲雨,崔时薇还是乖乖地坐在陈睦和的身后为两人撑着他刚刚递给她的伞。
崔时薇平日里看到的陈睦和都是一股素雅、闲致的读书人的派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骑马的样子。
他的姿势和崔时谦不太一样,一双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手轻拢着缰绳,双腿有力地登在马鞍上,既没有太着急也没有太随意。这一番姿态倒是让崔时薇有些好奇他除了读书、骑马外还会些其他什么本事?
马蹄声裹挟着雨声,东门大街的路上一片雾蒙蒙的样子,街上的过路人不多,崔时薇在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里竟生出一种整个世界只有她和陈睦和两个人的错觉。
行至到皇宫的侧门时,陈睦和松开了缰绳,自己先行下了马。他道:“到了。”
崔时薇没有再扶陈睦和的手,她自己抓住马鞍的扶手从马背上了滑了下来,样子有些滑稽。
她道:“谢谢陈公子,那我便先回去了。”崔时薇笑意盈盈地和陈睦和打着招呼,临走时也不忘向他行了个谢礼。
陈睦和回礼,“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却在崔时薇转身时又道:“伞你拿着吧,我有蓑衣。”
崔时薇上前了几步,从檐下伸出手试探,细密的雨滴打在掌心,竟有种痒痒的感觉。
雨还在下只是没有刚才那般大了而已,崔时薇识时务地接过自己刚刚还回去的伞,道:“谢谢,伞下次还你。”说完便撑着那般把借来的伞快步朝宫门跑去。
陈睦和扶了扶自己头上略有些歪了的蓑帽,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亲自过来这一趟。
明明他也不喜欢下雨。
崔时薇回来时,芷野正急得团团转,看见人一到,着急地跑到跟前道:“真急死我了,崔姑娘你没事吧。”
崔时薇拍了拍芷野的手臂,笑着道:“你崔姑娘能有什么事,放心吧哈。”
芷野点点头,眼睛里看不出的情绪,她独自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为了能见到戚鸢,崔时薇回去后特意往内务府送到太后寝宫的百合花上涂抹了安神药。近几日阙都也开始转冷,只要太后回来时燃起火炉,百合花瓣经过蒸发便能会发出药效,那时就是崔时薇悄悄去见戚鸢的最好时机。
夜里,戚鸢冷的浑身颤抖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都是冰凉冰凉的。下意识地便把地上的稻草往身边围,虽然用处并不大,不过多少也算有点作用。
今天就是她被关进回来的第二天,戚鸢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狱牢里的狱卒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戚鸢一点想出逃的想法都施展不开。
她看了看外面,今天一直看守着她的狱卒竟然不在,戚鸢心里一阵高兴,慌忙爬到门口试图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与外面相通的狗洞、老鼠洞之类的。
她还没有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狱牢的门“吱呀”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晃的戚鸢有些睁不开眼,她伸过胳膊试图挡住那股强烈的光线。隐隐约约中,戚鸢看到了一个黑影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以为是太后的人,心里一惊,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背都被吓的出了一身汗。而那个瘦小的黑影走过来却并没有像戚鸢想象的那样。
黑色的面罩一扯,崔时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道:“嫂子,是我呀,我是时薇。”
戚鸢更加的惊讶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借着从狱门那传来的一点点微光借机打量对面黑衣人的样子。
她脚步轻挪,在看清了确实是崔时薇时,下意识地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时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你怎么进来的?”戚鸢知道太后不会放崔时薇轻而易举地见到她,不禁担心起来,害怕连累到崔时薇。
崔时薇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馒头和酒水,继续道:“我在太后宫里放了安神的药,他们一时间不会知道我,嫂子你先把这个吃了,这里太冷了……”
狱牢的湿气加上夜里的寒气,崔时薇也被冻的发抖,她不敢想象戚鸢身着单薄的衣衫怎么能熬过来。便慌忙喊戚鸢过来吃东西。
热气腾腾的馒头和米酒下肚,戚鸢顿时感觉身体稍稍热了起来,她继续对崔时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的?”
崔时薇趁着戚鸢吃东西的空隙,对她解释道:“芷野帮我打听到的,你被带走后我去找了睦和公子,他让我问问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人带走的呀嫂子?”
戚鸢道:“你找了陈睦和?”崔时薇顺势点了点头。
戚鸢放下手中的馒头,从自己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皱皱的宣纸。她道:“你把这个拿给陈睦和,让他将这个交给二王爷,他们会知道的。”
崔时薇并不知道自己手里拿过来的宣纸上写了什么,她一头雾水也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嫂子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戚鸢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只叮嘱她要尽快把东西交给陈睦和。
崔时谦这几日并不知道戚鸢被关押的情况,自从上次他打伤了乌尔法之后,苍狼部的人在没有出现在过阙都轻骑的驻地附近。
而不找他们麻烦不代表就真的没有麻烦,驻地里每一个和苍狼部交过手的士兵都知道苍狼部的人一向团结,谁要是伤了他们当中的族人,其余的人便一定会回来找伤他们同伴的人报仇的。
崔时谦挑断了乌尔法的肠子又伤了他的脊柱,致使他今后站立起来可能都是问题。曾青不禁夜夜替崔时谦担心起来。
他跟随崔时谦征战多年,曾亲眼见到过苍狼部的人是怎样报复其他部落的,那个场面血腥到他至今不愿意再回想。眼下自己老大又重伤了苍狼王最喜欢的小儿子,他肯定苍狼王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所以见这几天里都毫无动静忍不住接连地叹起气来。
崔时谦看着愁眉不展的曾青,从背后悄悄地踢了他一脚,惯性使得毫无防备的曾青向前趔趄了下。
崔时谦见机一把抓住了曾青的衣领,问他:“怎么这几天天天见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曾青拍了拍腿上刚刚蹭到的泥土,盯着崔时谦毫无波澜的脸问道:“老大你真的就担心嘛?”
崔时谦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道:“担心什么?”
“担心找你报仇啊,你说说你先是杀了他的父亲,现在又伤了他的儿子,你我都清楚苍狼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找你报仇呢?”曾青的话越说越紧张,让崔时谦产生一种莫名奇妙的错觉,似乎下一秒苍狼部落的人就要找上来一样。
崔时谦撩起身上穿着的斗篷,也坐在了曾青的身边,他嘴里衔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揪来的杂草,道:“你觉得我杀他们苍狼部的人就会放过我们嘛?”
曾青垂着头,没有回答。崔时谦便自问自答道:“不会,即使我今天没有伤到乌尔法,鄢朝和苍狼部也不可能握手言和的。”
他站起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远处对曾青道:“你看见了嘛,掖雁山下的牛羊、草原本该是鄢朝百姓的家园,现在都成了异军的马场,你说我该怎么做?”
没有等曾青回答,崔时谦继续道:“我是鄢朝的将军,是鄢朝百姓的将军,即使苍狼部的人要拿走我的人头,我也必须那样做。”话没有说完,驻地里响起一阵打闹的嘈杂声。
曾青和崔时谦的脸色顿时变得发青,曾青看了一眼崔时谦,道:“老大,他们来了。”
崔时谦“嗯”了一声,先行迈出一步,徒留曾青一人在后面发愣。
顿了一下,曾青嘴里喊着“老大等等我”也快步跟了上去。
驻地外,以苍狼王为首的八万轻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阙都军驻地的对面。
苍狼王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略发花白的头发在空中扬起。岁月仿佛只给他留下了责任和使命,脸上每一条崎岖的皱纹都告诉着所有人这几年他经历过的岁月。
崔时谦带着人马迎了上去,与苍狼王面对面地站着。
苍狼王看着对面尚且年轻且又满身男子气概的崔时谦,道:“骠骑将军久违了。”苍狼王的眼睛里除了有对崔时谦的仇恨也有对他的欣赏。
这个年轻人从小就和他交手,那种不认输、不服气的性子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双方的立场不同,苍狼王觉得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听到年迈的苍狼王对自己的问候,崔时谦的嘴角上扬,回答道:“久违了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是崔时谦从小对苍狼王的称呼,他们第一次交手时,崔时谦刚成年不久,那时的苍狼王也还不是苍狼部的首领,只是部落的主公。如今一句“主公大人”苍狼王觉得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
苍狼王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眼角流下几滴泪珠,但依旧铿锵有力地说道:“骠骑将军你是我为数不多欣赏过的年轻人,可你先后杀我阿父,伤我幼子,这个仇我不能不报,你我无缘,做不了远方的朋友。”
崔时谦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心里满是波澜,他佩服这个比他大两轮的异军王,从心底欣赏他的为人和能力。
可崔时谦知道自己除了是自己以外,他还是鄢朝的将军,是保护鄢朝百姓安危的将军。
待苍狼王说完,崔时谦也道:“谢谢主公大人的赏识,您说的对,我们做不了远方的朋友,今天就是你向我计算恩怨的时候。崔某佩服主公大人,也深知自己的责任,今天就让我们把这一切都算清楚吧!”
崔时谦的话同样是苍狼王想说的话,他们看着彼此。片刻之后,苍狼王嘶吼出一句苍狼部的话,身后成千上万的轻骑像虎视眈眈的狼群一样!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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