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陨落

半晌过后,萧瑟苍黄的土地浸满了鲜血,枯黄的落叶被血色打湿显的更加深沉。一个孤雁飞过,发出悲鸣的惨叫声,似乎像是在呼唤不见踪影的同伴。

苍狼王的精力被着顽固的厮杀耗尽了,他拄着长刀半跪在地上。脸上的血迹和粗重的呼吸声透露出了他的疲惫。

而比他年轻几岁的崔时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单手拉着缰绳,提剑的手微微发颤着。连续的较量和极度不适应的气候已让他疲惫至极。

这是一场持久战,一场裹挟着血海深仇和几世亲人命运的决斗。苍狼部落的谋士扶起苍狼王,在他的耳边道:“大王,此子悍猛,今日我们若要和他硬碰硬恐怕寡不敌众啊!”

谋士难掩激动的情绪,他颤颤巍巍的声音里尽是无奈和着急。

苍狼族曾被誉为是掖雁山的山魂,像狼族一样维系着这里的部落平衡,使得其他少数民族部落的异军不敢随意践踏,也使得和鄢朝的百姓划山共处。

可命运终归是无情的,世事不可估量。

夏季里接连的暴雨和极端天气让苍狼部所在的山地接连遭遇不测,他们不得已踏过地界,走到鄢朝的土地上,用那刚毅健壮的肉身为苍狼部的妇女儿童争得一份过冬的口粮。

苍狼王盯着不远处在稍作休息的崔时谦,他浑浊的眼睛里好似装了汪洋大海,老态却又显得深沉。

谋士的劝告他不是不知道,可今日一但他就此往后退了一步,来年沉重的贡礼和无数嗷嗷待哺的孩童都将因为没有足够的口粮而饿死在母亲的怀里。

可不退一步,硬是拼命找一条出路,他们又怎么和崔时谦的二十万轻骑抗衡。苍狼王扶着大刀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看了一圈自己部落的骑兵。

无数将士由于饥饿脸色发白发黄,矮脚马立在一旁,“嗷嗷”地寻着它的主人。崎岖不平的空地上躺着受伤和阵亡的将士的尸首,他们损失十分惨重。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苍狼王苦笑了起来,他一生要强却又不受待见,明明是满怀大爱的狼族首领,可总有族民不愿服从他。

握着大刀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苍狼王拎起手里的大刀,一步步地向崔时谦走去。

身后的谋士像是看懂了他的做法,哽咽的哭腔里小声说着:“大王,不可呀,不可呀……”

身后无数的骑兵也像是看懂了他们首领的行为,原本躺着的伤兵也都被同伴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眼含泪水,死死地咬着嘴唇,尽量掩饰着自己想要发出的哭声。

苍狼王一步一步地走到离崔时谦相隔十米的地方,崔时谦身边的侍卫带着警觉地将自己的主子围了起来,企图对抗直逼自己这方而来的苍狼王。

崔时谦也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长枪。突然,寒光一闪,本该对向敌人的狼图大刀被苍狼王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崔时谦心里一紧,像是知道了这位他佩服许久的老异军首领想干什么。

苍狼王大声道:“听闻骠骑将军爱军如子,老朽很是佩服,今日苍狼部敬慕将军,遂决意归顺鄢朝,决意成为骠骑将军手下的士兵。”

崔时谦听着这一字一句传到耳里的话,有些激动。他道:“异军部落若要归顺我朝,本族首领必先要舍起身首,立了血誓——终不再和鄢朝抗衡,不知主公大人可否知道?”

苍狼王大笑着,“老朽自然知道你们鄢朝的规矩,我愿意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也希望骠骑将军能愿意给我苍狼部的族民一个安身护口的安排。”

崔时谦一本正经严肃地道:“那是自然。”随即他便指使曾青去拿笔墨,草拟归顺令。

崔时谦拿着准备好的一切走到苍狼王的面前,他眼里有些不忍,却也无法同情。

签字、画押,一系列程序行云流水的顺畅。苍狼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更着他厮杀多年的兄弟,欣慰地笑了。他转头对崔时谦道:“老朽的兄弟就拜托骠骑将军了。”

没等崔时谦回答,大刀轻轻挥动,颈动脉喷出的血飞溅到了崔时谦的脸上和身上。这一刻崔时谦体会到了一种别人体会不了的沉重感和责任感。

他摘下头盔抱在身侧,心里五味杂陈。曾经一世枭雄,百战百胜的苍狼王就这样陨落了。为了身后无数的将士,为了苍狼部嗷嗷待哺的儿童,为了这个族民的人能有一块肥沃的草原,至高无上的苍狼王决定以自己的性命献祭为同胞们挣得一个安稳的生活。

狼王倒地,相隔对面的苍狼部落士兵们一个个地都噗通跪倒在地,口里喊着:“吾愿追随主公遗愿誓死追随骠骑将军,护我鄢朝安危。”

一天之际,盛名一时的苍狼部消失殆尽,鄢朝国土扩充,掖雁山全部尽归鄢朝百姓。

手下的哨兵高兴的嘴不合拢,夜不停息地骑着快马将这个消息带到了阙都城内。

阙都城百姓各个拍手称好,直言骠骑将军果真骁勇善战,为鄢朝边境的安慰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当今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的盛世将军。

皇宫之内,各路大臣都在分享着掖雁山的喜讯,称赞崔时谦的领导有方,丝毫都忘了此时仍在狱中的将军夫人——戚鸢。

太后因为崔时谦收复苍狼部落有方,号召鄢朝百姓普天同庆。那一夜无论是皇宫里还是街市上尽是一片热闹欢乐声,无一不在庆祝苍狼部异军的归顺。

牢狱里的戚鸢自然也听到崔时谦凯旋的消息,她紧张多日的心情久久地呼了一口气。幸好,一切都胜利了,幸好他是平安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喜悦里,除了崔时谦自己还有陈睦和。

戚鸢被关在牢狱里已有三四天,崔时谦刚刚喜获军功,加官进爵自然是少不了的。要是因为为戚鸢求情得罪当今太后,损失自然是看的见的。

一边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光宗耀祖,另一边是以下欺上,违背君臣伦理的骂名,换做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陈睦和不敢赌,也没想过要赌。他不敢将救戚鸢的这件事整个都押注在崔时谦的身上,昨夜思考了一夜后还是差人到兴州和赵怀瑾说了声。

他知道赵怀瑾一向和太后不对付,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能乘机打压太后一族的证据,陈睦和相信赵怀瑾如果要是不做点什么都不像他的风格。

但兴州自赵怀瑾将太守一锅端了之后,藏于城内的黑鹰部落变得更加猖獗,接连骚扰城内百姓,不得安宁。

陈睦和不知道自己差去的人有没有将眼下的事由一五一十的告诉到赵怀瑾。

看到福祥居大堂座无虚席的场面,陈睦和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如今苍狼部归顺,崔时谦得胜归来,朝里必定要举行庆贺一番。如此一来,赵怀瑾也必定收到贺令回朝庆祝。

这样一想,陈睦和揪着的心像是找到了缺口,一瞬间也亮堂了起来。他随时做着两手准备,崔时谦和赵怀瑾两方的助力,他起码要得到一方的助力。

收到朝廷的回昭后,阙都军的营帐里一片欢呼。不少骑兵们都聚在一起聊些家里的琐事。

几日之前,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还是提心吊胆地驻守在岗位上,今日短短一天之内取得了如此大的胜利,无数个将士都在感慨这天的不可思议。

除了不可思议之外,那些骑兵们更高兴的是自己终于立下了军功,这意味着他们都可以加功进爵,光宗耀祖,真正成为父母眼中有出息的孩子。

他们聊天的声音传入到崔时谦的耳朵里,曾青看着自己一旁的主子,没有满脸的高兴,反而是一直笼罩着那种说不上来的矛盾愁容。

崔时谦按照礼数和做了大贡献的士兵们敬酒对饮,他没有再待下去,独自一人出了营帐,骑马跑了出去。

夜里的掖雁山寒风瑟瑟,刺骨的风扎入骨头里摩挲,崔时谦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

一口气跑到掖雁山的主峰上,山的一边隐约能看到阙都军的驻地,灯火明亮。另一边则是清晰可见的苍狼部落遗民。

他们那里只有点点星火,黑夜的沉寂给这个部落的家园笼罩了一层伤感。

明天他们都将成为鄢朝的子民,今夜里是苍狼部这个盛极一时的异军部落最后的一天。

崔时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也许是下午鲜血溅在身上的那一刻,也许是刚刚出营帐时看到融入不了阙都军的苍狼部落遗军士兵们。

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获得实际意义上的胜利,老苍狼王用自己的性命为子民谋得了一个算是安稳的生活,为他崔时谦谋到了一个功过瀚海的封赏机会。唯有将自己和至亲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这一夜崔时谦信奉已久的意念被摧毁的坍塌殆尽,他像是个找不到依靠的可怜孩子,横冲直撞地寻找自己能赖依信任的东西。

与崔时谦的困惑不相同的是赵怀瑾的怒意。看完手下送来陈睦和的手写信后,赵怀瑾气的起身摔了自己面前的杯子。

兴州百姓不知遭遇了多久黑鹰部落和太守府的压迫,眼下被她轻轻的一个借口带过,自己毫发未伤。赵怀瑾咽不下太后做的这口气,也不想再去维持那所谓的平和局面。

久久盯着那封信,赵怀瑾的脸上浮出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意。

不是喜欢设局谋害别人给自己洗净嫌隙嘛,他这次就直接揭了她那种狐假虎威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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