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鸢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曾经熟悉的装饰。正红色的窗幔上坠有百合花花纹,离床沿不远处的梳妆台上还放着婚宴时曾用过的发钗和珠花。
同样是正红色的珠花中间点缀了一颗小小的粉色花蕊。戚鸢还记得有一次崔时谦为了捉弄她差点把那根珠花给扯下来,好在最后他良心发现,终于对它手下留了情。
熟悉的环境让戚鸢感觉到有些不真实,但又让她的心里多了一些安全感。
这种踏实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门“吱呀”的声响吸引了她的目光,戚鸢顺着方向看过去,接着便看到崔时谦端了一个小小的药罐进来。
被煎煮过的药香瞬间飘散进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原本冷清的房间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来,过来喝药。”崔时谦的语气十分温柔地讲道。
戚鸢掀开被子,听话地坐到他刚刚拉出来的餐椅上。看着被盛出来的褐色汤药,戚鸢眉头一皱,表情有些难受。
刚刚远远地闻着时还觉得挺好闻的,既清新又舒缓。怎么凑近了闻,更多的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感。
她蒯了一勺转过来问崔时谦那是什么?崔时谦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有些想发笑,轻声回答着:“是太医刚给你开的药,你发烧了知不知道?”说话间乘机还伸出手来探了探戚鸢的额头。
“发烧?”
“嗯,太医说你是因为长期肠胃不适,又摄入太多难以消化的生冷食物才引起的肠胃感冒。”崔时谦边解释,边摸完她的额头后又去探探她的胳膊。
昨天下午戚鸢在狱里昏倒的那一刻,崔时谦真的有被吓到。
他自己见过很多次因为疲累太久,突然能放松时不自觉地倒了下去的情况。戚鸢被关押在那里长达半月之多,匮乏的粮食,单薄的衣物都让她难以抵抗来自外界的寒冷。崔时谦的突然出现让她情绪一时间变得放松下来,紧绷着的抵抗力也顺势放松,这才撑不住晕了过去。
为了让戚鸢听话的把药喝下去,崔时谦在端药进来时还特意也拿了一小碟的蜜饯。方便她觉得苦,可以缓解下。
戚鸢也看到了那个特意准备的小碟蜜饯,发笑地说得:“当我是个小孩子呢,既然生病了,药我肯定是会吃的,小孩子才怕苦。”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戚鸢在说完后面色不动地将那碗盛出来的汤药一口气地咽了下去。
中药属实比想象的有些苦,喝完后她眉头微皱,最重要的是嘴里还留着一股黏腻的感觉。
还没有等她开口,崔时谦自觉地将自己刚刚准备好的温水给戚鸢递了过去。
“漱漱口,药里面有黄芪和滑石粉,会有些浓稠的苦感。”
戚鸢接过后漱了下口,又连着喝了几口温水才觉得嘴里没那么难受。
见崔时谦还站在那里,戚鸢满脑子疑惑地问道:“你今天不用去练兵嘛?还有时薇也回来了嘛?”
昨天只听到是赵怀瑾帮忙救的她,戚鸢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被救了,那意味着崔时薇是不是也不需要再在宫里了?
迫切想知道事情发生经过的心情催促着戚鸢想问崔时谦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不是没有见过赵怀瑾,多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上次为了让他借军粮给崔时谦提出一千两银锭的条件,戚鸢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她实在不相信,如果任何表示都没有,赵怀瑾为什么会甘愿得罪太后去救她。戚鸢最想知道的还是崔时谦究竟拿了什么条件和赵怀瑾去置换。
看着戚鸢迫切想知道的眼神,崔时谦到嘴的谎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把事实都告诉她,可也怕她会担心,更怕知道后会牵连到她。
崔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是鄢朝的将军,即便当朝的圣上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那有谏官对此进言。眼下他连同赵怀瑾一同把太后给推下台,这不仅意味着太后一党的倒台,更意味着是对小皇帝赵翊辰的反对。
这件事情尽管太后做的固然有错,可他也确实做了不该自己插手的分外之事。戚鸢好不容易才刚从牢狱出来,崔时谦不敢冒险,更不想冒险。
夜里熟睡时那间冰冷的牢房还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看着这张他曾在河西时日思夜想的面孔,崔时谦觉得什么都值得。
他可以经历一切不好的事情,但是戚鸢不能,他不允许。
崔时谦脸上的纠结让戚鸢更加地变的紧张,如果说他的吞吞吐吐让她有所怀疑,那崔时谦的欲言又止就是让她肯定了他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戚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她站起身来伸出手缓缓抱住了崔时谦劲瘦的腰肢。平静又带着坚定的语气在耳边响起“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承担。”
戚鸢的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像夜间里月光照到山中里的石板山那般柔和。像春天蒙蒙细雨扫过众人的脸庞那般温暖,让人止不住地向流出泪来。
崔时谦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体温和香气,他也伸手紧紧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头埋在戚鸢的颈间,闷声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不要生气好不好?”
崔时谦似乎很喜欢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毛茸茸触感中带着温度,像一只在撒娇的可爱小动物。
“嗯,好,你说。”戚鸢摸了摸崔时谦后脑勺的头发,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
叹了一口气,崔时谦将眼睛闭起来,道:“赵怀瑾将周青宴推下台了,他用的人是从阙都军里抽调出来的。”
此话一出,戚鸢轻拍崔时谦的背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将太后推下台这是一种什么概念,不用细想都知道这件事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毕竟太后的身份代表着圣上,代表着对正统君主的尊重和认可。这么大的事,赵怀瑾说干就干,那背后同样出了力的崔时谦多半也会被那些文武大臣给戳脊梁骨。
崔时谦的名声、崔府的名声有可能都会因此遭受严重抨击。自古以来一臣不事二主,现下他们几人做出如此违背尊卑有序的事,多半都会被人扣上叛乱、谋反的帽子。
戚鸢不敢想象崔时谦今后需要背负什么样的压力,她顿着的手再次轻拍到崔时谦的背上。一下有一下,像是根本没有被影响一样。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冒险的事嘛?”公然挑战皇位上的当权者,即便是如今成功了,戚鸢还是后怕,后怕如果当初没有这样顺利时又会怎么样。见他久久不说话,戚鸢又轻轻地道:“是因为我嘛?”
这句话问出来时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戚鸢不确定自己在崔时谦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重量。就想她觉得自己是爱他的,可是除了爱之外,她还是更爱自己,更爱自己亲手经营起来福祥居。
戚鸢问过后一直没有听到回答,她有些期待的感觉就要一点点的坠下去时,突然又听到了他的回到“是,太后不放人,我没有办法,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把握的做法。”
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崔时谦长长地呼出了口气,像是自己心里堵着的大石头落了地。他同样不敢确定戚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他过于莽撞、冲动。
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可在做错某件重要的事情后仍然会害怕。害怕对方会接受不了,害怕对方会看不起自己。
这种难以真正用语言去表述的矛盾感深深地拉扯着崔时谦,一边让他庆幸这样做属实值得,一边又让他害怕会带来怎么的后果。
两人就那样抱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是考虑也是纠结,唯独没有害怕。
崔时谦承认的那一刻,戚鸢在脑海里想了很多。从他们第一次行见面、第一次牵手逛街,第一次不顾一切深夜赶来见她和第一次怕她担心,特意写信告诉她……
脑海里闪过的崔时谦是乐观的、幼稚的、果敢的、自信的。可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像现在这般脆弱,是因为自己嘛?还是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并不合适的婚姻?戚鸢不清楚。
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一种越是想努力理清楚却越来越糊涂的无力感。
崔时谦感觉到抱在自己背后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带着期待的心情一寸寸地低落、消融,正欲放手的瞬间,他听到了那句日思夜想的心里话。
“崔时谦,我爱你。”戚鸢闭着眼睛,拳头紧握着道。一句话,是信任也是承诺。
听到了想听的话,崔时谦高兴的将戚鸢抱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着,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戚鸢的眼睛道,“我也爱你”。
他们都不是喜欢直白地表达爱的人,却都在害怕对方离开时给予对方坚定的承诺。
“你不怕自己会因为我也背上谋反的骂名嘛?崔时谦问道。
“怕”。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因为你用自己的一切在爱我。”戚鸢郑重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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