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记忆潮水般涌过来,那是一日朝议,他实在听不懂他们议论,又见他们并不注意他的存在,就无聊至去玩藏在御案下的手,后来胆子稍大了一点,就去玩御案上的玉玺,手肘不意碰到了旁边的卷轴,那卷轴就滚了下去,也是引来了这般看望关注,那之后摄政王与同朝臣继续议事,当他以为逃过一劫,在朝议过后就要回殿之时,摄政王却冷冷地叫住了他,“陛下向哪里去?”。
“殿、寝殿,回寝殿——”
直看着摄政王端容踏上御案来,冷冷俯视着他,“殿前事未毕,何以去殿后?”。
他紧张地回答,“那、那朕不去了——”。
摄政王嗯了一声,与他道,“坐回去”他就即乖巧地坐回去,“朝议之礼仪,可与陛下说明?”。
“说、说了——”
“那是忘了?”
“没忘、没忘!”
他急急地复述着那些生僻难懂的字句语言,想要证明他没有忘记,可摄政王声色却更冷了几分,“既是没忘,何以做错?明知故犯?”。
“朕、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真——”
摄政王冷冷地打断了他,“缄声,坐好。”。
他一声不敢出地端正坐好,可毕竟年幼,这样累人的动作,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摄政王即拿起了御案上镇纸,他那儿动了一点,那镇纸就往那儿打了下来,哪怕是他痛哭流涕地求饶,摄政王也没有轻饶他一点,就这样足足耗了一日一夜,直到了第二日朝议又快开始时,才让内官带他下去,洗漱换衣,回来又坐在那里,当哑声傀儡。
他浑身都疼,可却一点都不敢动,一直熬到了朝议结束,这回也不敢自己回去了,直等着摄政王发话,“陛下臀下是有铜钉么?”他没有听出这话语中的嘲讽,实诚地回答,“没有”。
“那陛下何故扭来蹭去,不知安分?”
他真的没动,他觉得,可摄政王这样说了,那他就只得认错,“只是口上称错?”他难过地吸吸鼻子,将那生厌的镇纸取起来,递给摄政王,而后伏身在御案上,只是一下,就叫他疼得哭出了声,他也是急了,口里忙叫,“小皇叔,小皇叔回来——”他只是觉得从前他没当皇帝时,小皇叔对他远无这样惨刻。
自然地并无作用。
此时的孟砚想起当初之事,身上也是肉疼不已,哪怕他都已二十岁了,可还是藏不住对那人的害怕,他这五六岁的身躯,也无法支撑他与其对抗。
朝议就在他想着是坦然接受这诡异的命运,还是不服气地一头撞死再投胎之中,结束了。
他不知道今日是否是他记忆中的那一日,只是情景出奇地一致,他果然就被留在了此处,悄然仰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忽而有点不服气,此人不过也才十四五岁,怎能生长得这样巍峨高大?看那面孔,说是三十也有人信。
他相抗不过,那就不能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智斗,需要智斗,既然想定了主意,这回不等摄政王那样循循善诱地教训他,就即主动抓了镇纸道,“是朕错了,你罚朕罢——”。
而他这过于主动自觉的言语动作,竟换得了此人脸上瞬刻的错愕,他有机会了,随即往御案上一趴,“小皇叔先打,打完砚儿再陈词——”。
“……”这沉默持续了不短的时刻,“陛下先说”。
赌赢了,孟砚稍地松了口气,却仍是道,“不论是何原由,砚儿都是失仪,简直不可饶恕,小皇叔先打罢,砚儿也该受疼——”。
又是沉默,比方才更长了一些,而后还是那句,“陛下先说”。
孟砚心知是时机了,才起来抹泪道,“太傅昨日讲的经书甚为繁多生涩,砚儿一时不能记下,因想着小皇叔平日里说的,今日事今日毕,就一直记熟了才睡的,将脱了衣裳青河就说是朝议时刻了,所以——”。
青河是他身边服侍的小内官,此时正满脸震愕地看着他,对上摄政王的询问,以及他凌厉的眼神,最终替他圆了谎,而后又是伏身道,“砚儿说完了,小皇叔打罢。”。
“既是事出有因,那便不当苛责,陛下请起身罢!”
孟砚为躲过一劫实在地松了口气,又装作乖巧诚恳地道,“失仪之事,只此一回,以后再不会了。”。
“陛下能有如此想法,皇兄必定心中甚慰。”
孟砚又装腔作势地抹了会儿泪,只说是如何如何想念父皇,说得摄政王也兴起思念之语,方反过来安抚了几句,就要送这‘客’走了时,却听摄政王忽而问唐缺道,“太傅昨日讲的什么书?”。
唐缺渗入本能地一抖回,“《论语》”。
摄政王修眉一纵问,“哪一章哪一节?”。
唐缺不敢说谎,老实回答,“述而第七”。
“就只如此?”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见唐缺一时编不出,随即轻喝道,“你要本王去问太傅?”。
“不要问父亲——”
“只此一节,无有多讲。”
唐缺已吓得噗通跪下道,“陛下,对不起。”。
“繁多?生涩?”
孟砚听得头皮一麻,两腿开始软得站不稳,最后只能咬出一句,“是繁多生涩的,毕竟砚儿方才五岁——”。
摄政王冷笑一声,让唐缺与青河都下去,“是,五岁。”。
“学诗书像是五岁,虚舌本事只怕有二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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