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娇来了。
逢荼是第一次见这人,但也能够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谁都知道,玉家少爷是个宝贝金疙瘩。
玉家人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尽宠爱。
这小少爷虽自出生以来几乎足不出户,但只要知晓他的人见到他,就能立马对号入座。
若是搁以前来讲,就是崔衣重锦,宝光叠翠;云锦裁衣,百蝶绕身的主儿。
瞧瞧眼前这人摆出一副襦裙斗彩,艳压三春的打扮。
走起路来莲步轻移,走一步晃三晃的架势。
举手投足间弱息若兰,娇不自胜的韵味。
这,就是玉家那个大名鼎鼎的玉娇娇啊。
绝不会有假。
怪不得只要见过玉娇娇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太扎眼,太吸睛。
就这做派这打扮,要是换个人来就抽象万分,要让人笑掉大牙,怀疑脑子在不在了。
但偏偏是玉娇娇,他可是顶着一张色夺春烟、华如桃李的脸!
这般张扬的打扮,却丝毫压不过这张脸。
这种视觉冲击,可是独一份儿了。
等到那人面露轻鄙,斜乜他一眼。逢荼终于自知失礼,转眄远之。
玉枕山用脸骂人很有天赋。
只是一个眼神,全家上下都说了声你好。
谢行止:“小山,出门前告知宋夫人了吗?”
玉枕山:“告知了的。”
他踱步环视左右。
每一件家具和物品都沾了谢行止的气息。
看起来都很顺眼。
半晌,他才看见另一个人。
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眼窝完全凹陷,眼球突起,眼皮乌青。
皮肤也皱皱巴巴,起了一层浮皮。
看起来应该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那双眼睛也没什么神韵,与他对视的时候也会有片刻的走神。
玉枕山眯了眯眼,
不知怎地,他不太喜欢她。
“你们要出去吗?”他问。
谢行止:“嗯,冯小姐家里沾了阴身,我和小荼一起去看看。”
玉枕山:“那我一起。”
脱口而出。
谢行止眨眼,启齿道:“情况不太稳定,你的身子——”
恐怕会有危险。
言犹未尽而止,他瞧见玉娇娇的表情变了变。
玉娇娇眉头一皱,眼睛一抬,露出忸怩。
谢行止没说后半句,遂又道:“跟紧我。”
逢荼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幕,
方才他可看得真真的,这玉家少爷一双眼睛瞳光湛湛,好似天生一股风情尽在眼波流转外。
跟斜乜他的那一眼天差地别。
他这老板,还真吃这一套。
这不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随心捏圆搓扁。
……
一路驱车到达西城区南纬路2号院。
这是一处老式家属院板楼,一层三户。
他们在街口就下了车。
因为他们是蹭大少爷的宾利来的,那车又宽又大,挤不进小窄巷子。
要走上一段路,玉枕山就有些不乐意。
他身子不好,宋含瑛也很少放他出门。
整日里也就在金枝玉楼走走转转,没两步还要躺下歇会儿。
晃晃荡荡没走两步,玉枕山就已经面露疲惫。
这里的房屋虽然老旧,但也算整洁。
家属院前段时间刚刚翻修过设施,没有想象中的破败。
冯苒住在31号楼三单元的六楼西户。
家属院里没有电梯,她们选择顶楼的原因,是送的阁楼六十平方的公摊面积。
面前的楼道口不大。
墙面明显是刚刚刷过,楼梯台阶上按顺序贴着的囍字还在。
边角微微卷起,略显褪色。
冯苒走在前面带路,逢荼紧随其后。
最后只有玉枕山一个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逢荼已经走到楼梯拐角,下意识侧头看来。
只见,玉枕山瘦条条一个,逆光站在楼梯口。
阳光从他单薄的衣服穿过,将他更加单薄的身体勾勒出来。
午后清风吹过,似乎都将他的身体吹颤。
少爷面露嫌弃,踟蹰不前。
楼道虽然前不久翻修过,那些斑驳的新漆下,依旧可以看见破败的墙面。
玉枕山脑海闪过宋含瑛骂过的一句:驴粪蛋子表面光,绣花枕头一包草。
这依旧是一栋藏污纳垢的破板楼。
他说:“好脏。”
像是方才那个年轻女人,尽力用那些突兀外衣将自己包装,显得用力且虚浮。
冯苒冲着他扯出笑,声音温柔地哄着:“小伙子,这里每天都有阿姨打扫的,不脏的。”
眼前的年轻人穿得漂漂亮亮的,应该是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玉枕山没领情,
他不懂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何她还要好生与自己说话。
年轻女人温吞的眼睛,软语轻声。
这般哄人的样子,像是宋含瑛在哄自己。
玉枕山心头古怪,眼睛频闪。
但却主动抬脚跟了上去,没再说什么。
谢行止在门口等他,
也没说什么。
上到三楼的时候,玉枕山就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哎呦连连,如泣如诉。
活像是上刀山下火海,油煎蚂蚱似的。
作精。
听得逢荼心中烦躁,
要不是此人是老板的弟子,他定要捂住对方的嘴,拖尸一样将人拖上去。
但除他之外,另外两人都表现得和颜悦色。
一边哄着,一边牵着。
像是耐心哄着顽皮的孩童。
逢荼不解。
冯苒是个生养过孩子的母亲,颇有耐心就罢了。
怎么就连老板,也下意识对这大少爷百依百顺,这般迁就。
也不知是被灌了什么**汤。
六楼西户。
门口垫着一张“出入平安”的地垫。
门面上的对联囍字还算崭新。
冯苒打开门,就连忙侧身请众人进去。
“家里有孩子,有些乱。你们别介意。”冯苒说道。
本以为只是寻常客套,
待他们进去,才知道什么叫实话实说。
房子不大,只有九十平。
屋内杂物散置、衣袜散落,尚余过道可走。
餐桌上,碗碟歪堆、筷子分家。剩饭菜已经干涸,镶在盘子上。
屋里的味道也有些复杂。
最浓郁的,是奶味的膻臭。
冯苒先将窗户打开通风,又将紊杂的沙发腾出来。
她刚引着客人坐下。
“你怎么才回来?小川一直喊着要妈妈,哭闹了一整日,嗓子都哑了。”中年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冯苒面露担忧,刚说了一声:“你们稍等,我去看看。”
便头也不回去看孩子的状况。
中年女人与其擦身而过,瞧见客厅坐着三人,眼睛一转道:“他们是谁?你怎么又往家里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客厅不三不四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玉枕山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枕在谢先生的外衣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冯苒看着小床里正在熟睡的小川。
小娃娃的脸上还挂着泪,应当是哭累了才睡的。
她心疼地蹙眉,揉了揉他的发梢。
“他们是我请来的朋友,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来帮我看那东西的。”她说。
王连芳瞥她一眼:“你整日里什么都不用做,怎么还这么多事!都告诉你让你每天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好好伺候我家承德,沾沾男人的阳气就什么灾病都没了!”
“外面那些一看就是江湖骗子,哪有这么年轻就做这行的!我告诉你,不许给他们钱,我家承德还是太宠你了,你这女人手里宽裕了就要乱花!”
冯苒就任由她说教,一句也不还嘴。
她默默给小川换了沉甸甸的纸尿裤,又将孩子哄睡了才出去。
王连芳说累了也就住了嘴。
“今天你做饭吧,我出去打牌了。”
如往日一样,丢下这句后就出了门。
冯苒表情麻木,无声地给几人倒了水,切了两碟水果。
“不好意思,我婆婆这个就这样子。”她面露歉意。
“无妨。”
谢行止转眄四周,道:“我能来回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请自便。”冯苒连忙点头。
谢行止站起来,四方迈步,简单将房间都看了一遍。
见他转回来,冯苒忍不住开口询问:“有发现什么吗?”
谢行止如实道:“没有。”
“看来它的藏身之处不是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冯苒面带怔忡。
谢行止忽焉停顿,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准确来说,是对上她的眼睛。
他的神情如常,眼神如常。
却令冯苒不寒而栗。
好似被人一眼看穿了。
转瞬被活生生剥了皮,看看内里是妖还是鬼。
谢行止虚步向前,走得不疾不徐。
冷香袭来,
只见他肩宽如岩,站得很直。
下颌微垂,凝视着她。
悚然间,寒毛卓竖。
走神的逢荼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最终也落在冯苒的身上。
倏忽见一丝黑气,正从年轻女人的发缝中钻出来。
黑气黏连,像是挣扎着不被剥离。
冯苒的脸霎时白了,
她的肩胛发生细微的抖动,动如筛糠,簌簌难止。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像是噎出来的:“你、你找到了吗——”
冯苒顿感难受不已,本能地想要挣扎和远离,远离眼前这盯着自己的男子。
可她的身体像是被重石积压,
身不由己。
骨头的连接处如千万根针在扎,一簇一簇的疼。
深处有东西在试图唤醒她被封印的身体。
须臾,谢行止的额间一亮。
开口道:“找到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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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玉娇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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