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娇睡了个好觉。
熟悉的冷香裹着他,像是儿时枕在先生腿间。
方寸之处,千般安稳、万般平和。只有两人,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睁开眼,梦还没醒。
“嘎嘎嘎!!!———————”
声音洪亮,带着粗哑。节奏短促有力,恰似钢锤。
梦醒了,还碎了。
玉枕山头皮一炸,即刻悚然而起、蛰居墙角。他盯着床边的大白鹅,那只曾追杀他的大白鹅。
惊呼出声:“啊!滚开啊!——”
大白鹅梗着脖,不遑多让:“嘎嘎嘎!——”
玉枕山吓得攥紧被子,夹在腿间。
仿佛这张裹着冷香的被子护得住他、能抵挡全世界。
大白鹅只在床下乱叫,不飞起来叨他,也不拿脚踹他。
真被抵挡了似的。
玉枕山心中狐疑,那双狐儿眼掀起波纹,显露伶俐尾巴。
这时,他瞧见大白鹅足踝一只脚镣。
说是脚镣,实则通体银炼、双环求索——乾坤圈。
玉枕山心中不忿,丑大鹅都戴上法器了?!
正准备起身细看,脚踝就被硌得生疼。他掀开被子,低头一瞧——脚腕之上,通体银炼、双环求索——乾坤圈。
什么意思,
情侣款?
这是什么意思?
他动了动脚,那银炼乾坤圈抖三抖,声动如铃。
怪好听的。
不对!玉枕山嘴角骤收。
这也太奇怪了。他跟一只丑大鹅戴情侣款,传出去别人要笑掉大牙!
于是,他看向丑大鹅。
你凭什么戴先生给的东西?
他乜斜大白鹅,本能就想去抢。
伸手到一半,又怂。
昨天与大白鹅大战,惨败。
他睡了一整夜脸上的红痕才褪下去……
可,他看向自己脚踝上的乾坤圈。
下一秒又连连摇头。
不行,本少爷才不会摘!凭什么本少爷要摘!
玉枕山摇摆再三,选择掏出手机。音符搜索:怎么抓大鹅?
接过跳出来一个传送键——三个小游戏。
抓大鹅。
大鹅抓。
抓住大鹅。
益智、三消、5992万人玩过。
这种弱智游戏谁在玩?
玉枕山骂了,点进去了。
来了两把,没抓到。
我就说这种弱智游戏谁在玩?
玉枕山又骂,愤恨退出。
抬起眼瞧见丑大鹅,才想起来正事。
删除搜索,再次输入:怎么抓——真的大鹅?
1,慢慢靠近。
玉枕山放轻动作,从丑大鹅的侧面慢慢靠近。屏气凝神,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小心小心……
2,抓住关键部位。
玉枕山已经站在丑大鹅的身侧,近在咫尺。只需要按照短视屏讲解中的方法,迅速用手抓住它的颈部下方——以及它翅膀根部的位置。
他暗自给自己打气,一……二……三!——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抓住丑大鹅的脖颈!
玉枕山酣畅淋漓,嘴角刚勾起。
大白鹅立马用力扑腾,翅膀像是两个大蒲扇,呼哧呼哧朝他脸上扇。
羽毛的味道,是禽类独有的气味。
混杂着养殖场的干草味。
难闻!
玉枕山掩鼻蹙额,胡乱去抓它的那只脚。
一人一鹅,脚上的乾坤圈二环铿然相击。
紧锣密鼓敲打出一场急急风!
玉枕山用指甲掐、用蛮力扯,就差埋头用牙啃了。
可就是摘不下来。
每次就差那么一寸,每次又醋溜返回去。
这乾坤圈像是活的。
大白鹅似是忍了许久,扑腾着脚蹼,朝着他头上就是两叨。
“啊!死鹅!小爷回去就叫我妈炖了你!”
喊着,又拼命向下捋那脚镣。
怎么!就!下!不!来!!!
玉枕山恨不得力拔山兮,死死攥着那银炼二环——给小爷下来!
大白鹅被弄疼了,扯着嗓子喊着、翅膀扑腾着、脚蹼腾空一踹——
“哎哟!”
玉枕山只感觉胸口一凿,绷足的力气顷刻末了。四脚朝天摔了个痛快。
大白鹅得了松懈,眼睛滴溜溜瞪他。
翅膀扑腾着,却只绕着他笃步,不再继续进攻。
玉枕山呸了一声,将嘴里的绒毛呸出来。
方才卯足了劲儿,现在他气喘吁吁,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大少爷肩膀又颤又抖,
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谢行止拉开隔扇,欲叫后辈起床吃饭。就瞧见玉娇娇坐在地上,头顶几片鹅毛、呼哧呼哧喘气。
“小山?”他真疑惑了。
闻言,玉娇娇眼睛一红。
“先生!”
他怒中带娇,眼泪说掉就掉。
“先生,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谢行止将人扶起来,四下瞧了没伤着,才松口气。
“小山,你这是……”
玉娇娇斜他一眼,嗔怒:“都怪先生,偏将他放我屋里。”
“先生故意欺我、辱我!”
说罢,他眼睛一转就开始哭。
“小山,别哭。我没有故意欺你、辱你。小山到底怎么了,是哪里疼吗?”谢行止将他头上的鹅毛摘掉,理了理长发。
玉娇娇抽噎,泪眼乜他:“你还说,送我法器就算了,怎地还给这大鹅一样的。”
“先生故意的!自知我善妒,还叫它与我一般,故意引我又气又恼,偏见我狼狈失态才满意!”
他越说越急,哭得狂颤不止。
又使着力气推他搡他,撒泼道:“我讨厌先生!先生总欺负我!我再也不喜欢先生了!我不要先生了——”
谢行止噎住,
抓住乱推的手,拉了他一下。
“小山,我自有原因。但却不是为了欺你、辱你。你别哭,要喘不上气了。”他哄着,揉了揉后辈惊颤的肩头。
玉娇娇脾气娇气,身子更娇气。
累不得、劳不得、推不得、晃不得,更是连哭都不得。
哭起来,浑身红了烫了颤了。
哭得牵一发动全身,时间一长哪都不舒服。
太伤身。
从小到大,玉娇娇怒一怒、哭一哭,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玉家人也得硬着头皮去讨他欢心。
谢行止也不例外。
几年前见到他时,玉娇娇已然长成性了,拗不过来也改不掉根。
教养几年,也算收了些脾性。
鲜少如眼前这般撒泼打滚,哭得浑身通红、颤栗不绝。
瞧着是真的恼了。
“小山,这对乾坤圈能护着你。”谢行止道。
玉枕山抽泣:“我才不要,我有先生就够了。”
“这不一样,有了家雁和乾坤圈,你就能出去了。”谢行止又道。
玉枕山哭声渐止,抬眼:“能去哪?”
谢行止凝视着他,正色道:“去哪都行。”
“只要是小山想去的地方,去哪都行。”
玉枕山怔了,
他眨着眼,又有两滴滚大的泪珠淌下。
去哪都行。
这句话令他忘了哭,却又起了疑。
玉枕山:“张家界能去吗?”
谢行止:“能的。”
“九寨沟?”
“能的。”
“莫高窟?”
“能的。”
“丽江、西江、茶卡盐湖、龙门石窟、平遥古城……”
玉娇娇一口气说了。
如他方才哭得顺畅。
谢行止待他说罢,轻声回答:“都能的。”
“这些地方,小山以后都能去了。”
玉娇娇:“真的?”
“真的?真的?果真吗?”
谢行止:“千真万确。”
玉娇娇的眼又红了。
他反复确定了数次,先生就耐心答了数次。
直到他心中沟壑填平、确凿不移。
他又说:“先生,你会在吗?”
怕被拒绝,他先声夺人:“先生陪我许久,我已经习惯了,离了先生怕是睡不好、吃不好,又要病倒。”
谢行止如实道:“我会在的。”
玉娇娇欣喜若狂,一把子抓住他。
“真的?!先生不准骗我,我可是个认死理的,先生应下了就不可反悔的!”
“不准反悔的!”
玉娇娇的眼亮晶晶的,眼明心亮、昭然若揭。
谢行止不懂他眼神之意,只应和:“信守不渝。”
玉娇娇又伸出小拇指,笑盈盈地狡黠:“拉钩~”
拉钩。
没有那童真的儿歌,由着谢行止正色道:“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玉娇娇这下信了,不疑有他。
……
玉娇娇想去的地方很多,谢行止便让逢荼多准备一些路线和装备符篆,以备万全之策。
逢荼听罢缘由,下巴出走。
他瞠目结舌:“老板,你就这么应了?”
谢行止点头道:“嗯。”
“老板,你就不觉得有点……怪吗?”逢荼啧了一声,忍不住试探道。
谢行止只抬眼看他,似是不解。
逢荼挠了挠头。强撑多时,还是不吐不快:“老板,我觉得你是被他忽悠了。”
“他完全就是在骗你呢。”
谢行止:“为何骗我?”
“谁知道啊!老板,你不经世故。这些公子哥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整天没个正事,就图个消遣。”说着,逢荼露出担忧之色。
“说不定这玉家小少爷就是图个好玩,寻你消遣呢!”
谢行止又看他:“为何如此觉得?”
逢荼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耐心劝自家老板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你看,这小少爷从小到大都在北津城南池子大街长大的。从小金娇玉贵,娘宠着爹爱着,上有祖父伯伯疼着、下有佣人小厮捧着。”
“就算要离开这北津城寻自由。舍得了千恩万宠、舍得了爹舍得了娘,偏偏舍不得你这个陪了三年的先生?”
劝解半天,他口干舌燥。
抄起茶杯猛灌几盏,没顾形象。
自家老板就那么瞧着他,眸光湛湛,似在思索。
逢荼自觉欣慰,老板应该想通了吧。不枉他费口舌,嗓子都干了。
少刻,谢行止道:“小荼。”
“茶喝得太快伤身体的。”
逢荼的笑僵了。
老板,你有没有在听?
白费口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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