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山在刹那小筑赖了两天两夜,终于舍得回家。
宋含瑛没催他,但也惦念得紧。司机出门接人,她就守在院里等着。
靠在藤椅上就睡着了。
小憩一会儿,听见脚步声由远到近。
娇娇的脚步,她再熟悉不过。
缥缈的、轻巧的、像是小猫似的。
她即刻清明,嗓子一抬:“娇娇啊,可算是回来了。”
“你啊你啊,去了谢先生屋里,倒是不愿意回了。”
她话到嘴边留半句,戛然而止。
只见,玉娇娇走在前头,佣人跟在后头。两个佣人并肩,一起提着个竹笼。
笼中无他,一只挺着胸脯的大白鹅。
宋含瑛眨眼,声音雀跃:“呀!呀!这哪来的顶尖儿大白鹅。”
玉娇娇瞥了它一眼,置气:“先生送的。”
宋含瑛屈膝挨近,细瞧:“谢先生送你的?哎呀,长得真好,真漂亮。这毛色这胸脯,长得真好。”
“谢先生送来给你补身子的?”
玉娇娇脱口而出:“是。”
片刻又摇头:“不是。”
宋含瑛仰着脸看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玉娇娇被问急了,别过脸去不吭声。
宋含瑛嘿了一声,无奈挽手掐腰。
她看了看大白鹅,又瞧了瞧心肝儿子。
“娇娇,你想让妈炖了它。但谢先生不许,对吧?”
蛔虫似的,猜得准。
玉娇娇点头:“嗯,先生不准。”
宋含瑛:“那就好生养着吧。”
玉娇娇:“妈,你怎么也不问缘由。”
“谢先生总不会害你。”宋含瑛怜视浅笑。
“你啊,莫要跟谢先生置气,他可疼你勒。”
玉娇娇小声嘀咕:“我知道。”
“我看这大白鹅养得膘肥体壮的,好养活。”宋含瑛打量着,又道:“养着也挺好。”
“这家鹅认主,而且聪明。古时候也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好玩着呢。”
末几,她诶了一声。
“这大白鹅脚上还拴着啥,怪好看。”正欲叫儿子来看,侧视看去。
余光就瞥见玉娇娇脚腕上的银炼环。
宋含瑛疑信参半,又瞧大白鹅的脚。
这是一对啊。
定情信物啊?
知道母亲瞧着了,玉娇娇脸红了,有些恼:“这也是先生给的。”
他的脚缩回去,耳朵也红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含瑛眨眨眼,无辜:“娇娇怎么知道我想着啥呢?”
玉娇娇瞪她:“总之不准想。”
宋含瑛眼球一转,讪道:“娇娇啊……这也不能怪谢先生。这在民间还是蛮正常的,前些时候你祖父也想着这事儿呢。”
玉娇娇侧目瞧她,梗着脖子,像只犟主儿大白鹅:“你们想着什么了?”
宋含瑛叹口气,道:“给你娶个大房冲冲喜,驱邪避凶。”
“不过,我见人家都是娶只大公鸡。”
她不解:“谢先生咋给你送了只大白鹅?”
玉娇娇羞愤,嗔怒:“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呢!”
“妈,这都21世纪了,你们这帮老古董!”
宋含瑛更糊涂了。
“那这大白鹅是干啥的?”
玉娇娇气了半天,脸涨红,眼见着就要哭。
宋含瑛怕了,赶忙哄着:“哎呦,哎呦。妈说错了,是妈不懂。谢先生送你养着玩,咱们就好好养。”
小少爷瘪嘴:“先生说,这丑大鹅什么……四柱全阳,能护我佑我,这样我就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闻言,宋含瑛神色俨然。
四柱纯阳,灵智极好的盘尖儿宠。
娇娇四柱纯阴,正为互补。
此鹅灵智大开,性子桀骜,鲜难认主。
她看向那银炼二环。此环银炼双生、二环求索,乃死契也。
定费了些心神,强行羁缚、系颈牵羊。
宋含瑛道:“娇娇,你以后可要好生养着它。听谢先生的话,知道吗?”
母亲少有此时不苟言笑之态。
玉枕山本能顺从,忘了脾气。大少爷敷衍地哦了一声,应下了。
母亲走后,还听见她吩咐佣人备礼,要送到先生店里。
金枝玉楼,
之前只他一个,现如今多了只丑大鹅。
他也不念着孤零零了,
还不如只留他一个。
玉枕山和大白鹅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像是谁也不服谁,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大白鹅眼睛酸了,偏过头去。玉枕山才立马闭上眼睛:“啊!辣死本少爷了——”
他捂着眼睛,良久方苏。
啪嗒啪嗒掉了两滴泪,眼睛舒服了些。
“小样,还不是本少爷赢了。”玉枕山咬牙切齿,威胁道:“劝你以后对本少爷唯命是从,没事不要招惹本少爷,不然本少爷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知道吗?”
“本少爷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万次,知道吗?”
大白鹅烦了,梗着脖抖颤翅膀。
鹅毛飞乱,铺了他一脸。
玉枕山受力瘫坐,尾椎一震。
“你这孙子!本少爷几十年的鼻炎都通了!丫臭死了!”
他一抬手:“小红!小红!”
少刻,小红钻进来。
“少爷,怎么了?”她毕恭毕敬。
大少爷发话了:“拿下去,拿下去。好好给它洗个澡,本少爷的金枝玉楼都要臭了!”
下人们手忙脚乱,将大白鹅抬下去。
玉枕山等到味道散了,猛点三把牡丹熏香。
屋内烟光旖旎、朦胧似纱。
大少爷靠在千工拔步床上,手指一捻,拉下帷幔。
极致的浓香,
花香逼人、俗不可耐。
正对玉娇娇的口味。
他慵倦而卧,摸出手机。
微信列表第一个点进去,直接拨通视频。
趁着对方没接,他调整好姿势角度。
镜头中,
玉娇娇侧卧软枕、长发散落,睡袍衣领低垂,略见沟壑粉坠。
狐儿眼乜斜,似含情脉脉。
先生,且等着吧。
他嘴角勾起,顾盼浅笑。
铃声响了一半,接通了。
玉枕山笑眯眯地,等着见先生的脸。
一张脸在屏幕上放大了。
玉枕山的眼也瞪大了。
他神色厌嫌,哼道:“怎么是你?”
逢荼瞧见他吓得见鬼、神色仓皇,赶忙将手机塞进自家老板手里。
“老、老板!找你!找你的!”
见不到那张脸,也能觉出惊慌失措。
玉枕山鼻哼,没见过世面的。
总算瞧见先生,他才有了好脸色。眼儿一抬,眉儿一蹙,嘴儿一撅:“先生,怎地你不来接?”
谢行止握着手机,端坐交椅上。
“我不太会用这个,托小荼帮忙的。”他如实道。
玉枕山哦了一声,似被哄好了。
“这好说,明个儿我去店里找你,好生教教你行不行?”说着,他笑逐颜开。
先生教了我这么多,倒叫我也帮上忙了。
想起正事,他又看过去:“先生,你瞧瞧我。”
谢行止眨眼。
玉枕山羞愤:“先生再看看,仔细看看我。”
谢行止闻言,趋近细瞧。
玉娇娇的脸,精致小巧。尤生一双眼,魅眼藏狡黠,细瞧万种柔肠。
看着他的时候,眼尾翘着、眼皮寐着,恰似醉意朦胧。
玉娇娇侧靠,手托着脸。露出一截小臂,偏瘦、白皙。
真丝睡袍没有扣子,只有一截腰带聋拉着。稍微挪一下,一片白茫茫。
见先生仔细瞧了,他嘀咕道:“怎么样?”
好奇、兴奋,迫切想得到对方的回应。
谢行止抬了眼,面如常色:“小山,这么穿不太行。”
“虽然请了家雁,但你的体质还是偏弱,生起病来耗时耗力耗精。”
“莫着凉了。”
玉枕山盼星星盼月亮,回应是有了,他也心死了。
先生不吃这一套。
他合上睡袍,捂住凉飕飕的心口。
人也坐直了。
“知道了。”
谢行止:“小山,家雁不在你旁边吗?”
玉枕山:“我让小红带它下去洗澡了。”
“先生,它身上可难闻了,丑大鹅臭大鹅!”
谢行止闻言,凝肃道:“小山,尽量不要让它离开你身侧,将它守着你。”
玉枕山攒眉:“总不能叫我吃住都同它一起吧?”
谢行止没说话,只正襟危坐地瞧着他。
“真的啊?”玉枕山声音拔高了,匪夷所思。
“先生!我不要!先生明知道它瞧我不顺眼——要是它趁我睡着了,将我头发都叨掉了怎么办?”
他楚楚可怜、泪眼汪汪,隔着屏幕拿俏。
谢行止哄他:“你们签了契。它不会伤你,你也莫招惹它,好生相处即可。”
见玉枕山嘟着嘴,脸也侧到一边。
又不理人了。
谢行止似轻叹一声,淡淡开口:“小山又不听话了。”
“其他的事小山都可以任性,唯有此事……毋违吾命。”
他说得一本正经。
先生鲜少如此。
玉枕山紧张难抑、喉间微动。
泄了气:“知、知道了。”
他声音小的可怜,还带着哭腔。又委屈上了。
谢行止见他听话,声音软了下来。
又耐着性子哄他:“小山,此事非同小可。与你安危有关之事,绝不容半点马虎。”
“你母亲很担心你,玉家的每一个人都很担心你。”
他怕虑深压人,言辞放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小山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视你若珍宝。就算命入死局、走投无路,也请小山多努力一把,与命争一争、与路搏一搏。”
“不要如此轻易放弃。”
谢行止眉间不解,自知话又说重了。
玉娇娇沉吟片刻。
喉结滚动、一句话从舌根滚出来:“那先生呢?”
谢行止心门一叩。
目中茫然。
“那先生,是如何想的呢?”
“将我怎么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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