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潮湿的夏夜雨后。
玉枕山再一次死里逃生,滋润的空气中带着血的味道。
周围太过安静,
偶有几滴潲雨轻拍窗沿,伴随着熟睡中断断续续的呼吸。
游丝一息。
他的脸惨白,
破裂的小血点犹如花瓣,零零散散洒在脸上。
蓓蕾枝梢血点乾。[1]
屋外院中,母亲的抽泣细细传来,带着压制的呜咽。
直到看见远处走来一人,宋含瑛没看清是谁,下意识抬手抹泪,坚忍质直。
人走进了,她才看清。
“谢先生。”
谢行止似是注意到她红肿的眼。
“夫人不必过多忧思,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的声音平缓。
宋含瑛点头回应,眼下的乌青衬得她的神情更加倔强。
佣人小跑了一路,稳稳端着一碗汤药蹚进院子。
瞧见两人还不忘停下示意:“夫人,谢先生。”
谢行止垂眸看了一眼汤药,热腾腾的苦涩。
“叫他趁热喝吧。”他说。
屋内已经尽力保证通风,但在佣人迈进去的那一刻,浓烈的苦味瞬间蔓延。
床上半梦半醒的人微微蹙起了眉。
他早就被熏怕了,
没一会儿就挣扎着,醒了。
雪白的睫毛轻颤,眼眶带着红睁开一条缝隙。
瞧见小草,他的脸色难看下来。
再瞧见小草手里捧着的汤药,便更加嫌弃。
她大气也不敢出,猫着腰端着汤药走上前去。
“少爷,谢先生说药要趁热喝。”她的声音很小,生怕多加一份惊扰。
玉枕山看也不看她,别过脸去,嘴唇紧咬,颇有一种誓死不从的样子。
小草默默将他扶起来,在他背后塞了两三个靠垫。
那道萧条的身躯被扶坐起来,惨兮兮靠在软垫上,却支撑不住稍稍歪斜。
少爷没什么力气,也没处挣扎。
小草扶着他的脸,往他嘴里喂药。
动作已经尽量轻柔,可那皮肤却依旧红了一大片。
刚有一勺汤药入口,那张漂亮脸蛋就皱成一团。
下一秒就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大手一挥。
“当啷!——”
汤药被打掉,滚落床阶。
少爷的力气不是很大,碗没碎,汤药淅淅沥沥糟蹋了个精光。
小草吓得哆嗦,连忙俯身去收拾。
台阶上还有些许旧药渍,这番景象也不知道一日要上演多少次。
“少爷,您不能不喝啊……您的身体不喝药哪里行啊……”她说着,瞧了瞧窗外。
“夫人守了少爷一晚上,现在还提着一口气呢。”
提起母亲,玉枕山心中咯噔一下,眼就红了。
他望着天花板,衣袖被药渍染得斑驳,无望地垂在一边。
突然开口道:“倒不如死了。”
小草专心收拾,没听清。
“少爷,您说什么?”
玉枕山又说了一遍:“倒不如死了。”
他的声音抬高了一些,明显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草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少爷,你在说什么呢……”
玉枕山侧目过来看她,扬手将床边的灯盏扬到地面。
一着不慎,边架抖颤了几分,叮铃当啷砸成一片。
这些有些年份的老东西,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起摔了个痛快。
瓶瓶罐罐的碎屑花红柳绿,随着汤药一起腻在地面上。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倒不如死了算了!!”小少爷拼尽最后的力气扯着嗓子道。
“这些难喝的药,我以后都不要喝了!”
“早死一天是一天,拖着我这样的身子活有什么意思?!”
“疼!疼!——”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紧咬着牙关道:“多活一天我就多疼一天!”
疼。
他将疼喊出来,不肯屈服地将泪拦在眼眶。
小草抬头看了看他,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少爷……”
此时,一阵冷香绵针刺破苦涩,由远到近。
谢行止轻掀珠帘,虚步向前。
玉枕山瞧见他,眼底颤了颤,少有地露出犯错的神情。
但很快便被自己压了下去,再提起的,是愤怒和委屈。
眼眶更红了,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人。
却透出些哀哀欲绝。
谢行止眉头一锁,垂眸看着他。
许是委屈,小少爷眼眸一转,泪花斑斑,落了两颗硕大的泪。
“你现在来做什么?”
凶狠的,声音却颤着。
微凉的手擦过他的眼角,带走泪。
“喝了药才会好。”谢行止说。
玉枕山紧蹙着眉,哽咽道:“你骗人!”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这药我喝了十七年,从七日一次到三日一次,再到一日三次!”小少爷愤恨的声音戛然而止。
须臾,在抽泣中开口:“还是好疼,还是好疼……还是好疼!”
“我不会好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药我不喝了!我再也不要喝了!”
“我再也不要喝!!!”
尾音破了。
说着,他狠狠地推了一把。
力气用的太大,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抛了出去。胸口的疼牵扯着他,脚下一软。
直到落入对方的怀中,那股清冷的香气钻入他的肺腑。
他低头嗅了嗅,微微生寒的肺腑似乎不那么疼了。
谢行止垂眸,那人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头发炸了毛,翘起两边的边角。
像是无形的猫耳朵。
刚刚还发怒的小少爷软趴趴下来,整个人一点力气都不愿意用,瘫在他怀中。
谢行止微微偏了偏头,疑惑这人的变脸速度。
拱到一半的娇娇停了下来,脸依旧埋在那衣衫中。
声音闷闷的,又带着哭后的沙哑:“钻不进去。”
谢行止没忍住似的,伸手将那立起来的猫耳朵按回去,捋顺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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