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如果之后再见不着面,一切都白搭。
段诚打开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口锅,里面装着做好的蚌壳肉。天气寒冷,油脂已经凝固,色泽诱人,除此之外还有煮的十几个带壳鸡蛋。
呵,再分点给那蠢狗?
段诚找到那土狗时,那小东西正到处嗅着找东西吃。
突然嗅到好吃的东西,小黄狗跑过来段诚身边嗅着。
段诚的心情算不得好,这次送蚌壳肉,极有可能就是他和白芷的最后一次联系了。
蠢狗还在那围着自己打转,两个爪子作揖,想吃肉。当初白芷教它的,它学得很像,甚至是熟练了。
可惜除了白芷,村里那些人不会因为他作揖就发笑夸它,更不会因此给它吃的。
寒风呼呼刮着,乡间小道上是各自忙着的农户和知青,大家聊着笑着,互相问着吃了没,好一片人间烟火气。
段诚蹲下,看着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土狗子,冷声笑了下,“一条狗,也被惦记着。”
小土狗小声呜咽着,眼珠子转着,离不开那锅冒着油香味的蚌壳肉。
欣赏够了这土狗子的讨好和畏缩,段诚将东西一股脑全倒在了地上,让它吃个够。
小黄狗兴奋地摇着尾巴,扑过去大口吃着。
土狗子吃得饱饱的,趴在地上休息,半睁着眼看着一言不发坐在象草堆上的男人。
这男人饿得脸色都发白,却一口没吃那些好东西。
“段诚,”有个知青喊他,“县城制片厂借调来了一个好片子,老多人看,我和几个人约好了去县城看片子,你晚上帮我割草喂鱼,再顺便看着鱼塘,我给你两角钱,咋样?”
知青笃定他会答应,
段诚十五岁被招走参加三线建设干了几年,存了一大笔工钱。被父母以命相逼半胁迫着回到家后,孝顺地把所有钱都给了父母,那老父老母抛下这个小儿子进城时把所有钱都拿走,所以这一年来段诚过得很穷苦,没尊严。
段诚缺钱,所以知青笃定这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先给钱。”段诚没有犹豫,拿钱办事。
拿到钱,去生产队养鸡场换了鸡蛋填饱肚子。
男知青和知青点的几个知青好友,又带着几个村里的人,走了几里路去公社,没赶上第一班车,只能走去县里。
一群人走到县里已经是下午了,排队买票。电影票上写着入场券三个字,电影院门外挂着六七幅宣传画,有人在现场画画。周围也有卖瓜子的卖小糖人的。
知青们习惯了这里的热闹,但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是第一次来这里,今天是玩得好的知青们请他们看电影,他们第一次来县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排队买票的打扮得洋气的姑娘,一时失了态。
一个系着暖黄色围巾的漂亮姑娘经过,那几个小年轻没把持住,冲她嬉笑着吹了声口哨。
白芷听见口哨声回头望了一眼,那几个小年轻笑得更大声。白芷身旁一起来买票的男同学互相对视一眼,只一个眼神,就默契地一齐转身冲那吹口哨的三个小年轻走过去。
六个男同学围着那三个小年轻打,旁边的知青们去劝架,白芷和旁边的几个女同学也去拉架。
有公安过来,白芷和几个女同学拽着那些男同学就跑,那几个知青拉着被打的同伴也飞快地四处逃散。
等电影正式开场前没多久,俩伙人又偷偷从票贩子那里买了票溜进电影院。
这片子是京剧,武侠片。
看完电影,那几个知青带着意犹未尽的同伴走路回家。
从县城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男知青打着手电筒去自己看守的鱼塘,看到段诚没睡,正在巡逻。
“没有鱼缺氧的情况,也没人偷鱼。”段诚和男知青点了点头。
男知青拉住他聊天,“你知道智取威虎山吗?”
段诚摇头。
“新出的电影,老火了,排队的人忒多,改天你休息的时候也去看看,听说咱们县借的这片子的胶片在过年前就要还回去,抓紧时间赶紧去,不看可惜了。这片子不会下乡来放映,只能去县里看。”
“多少钱?”段诚问。
“不是首映,票价便宜,才两角钱一张入场券。如果去票贩子手里买,要贵个几分钱。”
两角钱………段诚手里缠绕着柔软的象草,略一迟疑,“太贵。”
段诚不知道什么智取威虎山,他读过书,却也没读多少。
之后的两天,只要是有知青待的地方,都能听见讨论这部电影的声音。
段诚拿着割草的镰刀经过,偶尔也会停留听他们说上几嘴。东拼西凑的,光是从这些知青嘴里听到的丰富的形容词,段诚自己就已经在脑海中构造出了这电影的大概情节。
倒也省了电影的票钱,段诚想。
………
公社供销社,白芷她妈招呼着韩沛。
“小韩,有对象了没?”
“没有,没有对象。”韩沛胡思乱想着,心跳有些加速,是要给自己介绍白芷吗?
“是这样的,我女儿她有几个玩得好的高中女同学,都是十八十九岁的年纪,最近一伙人天天反复去看那什么电影,想邀你去,这个星期天晚上有时间吗?”
不是给他介绍白芷,而是要给他介绍白芷的朋友。
韩沛有些失望,但也没有直接拒绝,他也想见白芷一面,“可以,正好也很久没去县城了,多个朋友不是坏事。”
“欸,我也是这个意思。”白芷老妈笑道。不一定见了面就要做对象,多个朋友多条路。
除了韩沛,还邀请了一个人。
段诚在家里蒸了两个鸡蛋补充营养,听人带话问他去不去县城看电影。
是白芷邀约,说是有很多朋友一起。
等了很久以为不会再有的机会终于来了,
但是,
段诚故意考虑了很久,最终给带话的人摇了摇头,“有活要忙,走不开,多谢她的好意。”
白芷她妈得到这个答案些微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没看错,这小子并不是丈夫口中说的别有用心之徒。比起女儿的主动,这青年表现很坦然。
白芷她妈去公家单位借了个机子打电话给老公单位,和他说了这件事,
“你和女儿说一声,段诚那小子不去。”
“不来?”白主任笑了声,“是个清高的?”
之前还害怕女儿被那穷小子算计,如今连见面的机会都拒绝,也让白主任警惕心下降。
“说是队上有活要忙,没时间看电影,”白芷她妈笑道,“怎样,我就说这小子是个实诚人,也才不到二十岁,性子单纯。”
“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这是好事,那小子又穷又单纯,好拿捏,咱女儿要真的看上他,也不会被欺负。”
“你再劝劝,咱女儿这两天又念着他,想让他看电影。你让他来城里一趟见识见识,我也看看他的为人。”
“行,我再试试。”
白芷她妈又托人带话去,这次段诚只故意思考了十几秒,“行,我提前把象草都准备好,晚上再回来,应该不会耽搁什么。”
一餐不吃,这些鱼也饿不死。
周天,韩沛下午去搭车,去了车站一看,才发现段诚也去。
售票员剪票时,段诚伸出去递钱的手一愣,有些意外而迷茫,“之前是四角钱。”
“半年前就变了,现在去县城站点都是五角钱。你要是提前两公里下车,可以少收你一角。”
韩沛见状掏出自己的钱包,想给他付,但那小子又神色从容地付了五角钱,“去县城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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