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着班车去县城,俩人下车就一眼看见了骑在单车上在等他们的白芷。
“我爸已经开始做饭了,先去我家吃个晚饭。”
白芷骑着单车给人指路,“你们去搭7路车,搭十站后下车。”
今天的白芷很不一样,没有在公社时那么文静,而是更活泼,辫子也扎了起来用一个木簪盘在头上,干净利落。
段诚和韩沛上了7路车,白芷和他们挥挥手,然后快速踩着单车往家里赶。
骑着单车的姑娘意气风发,笑容灿烂。青春的美好与张扬,从她身上迸发,吸引过路人的眼球。
天空下起了小雨刮起了一阵阵狂风,段诚在车窗边看着那个活得发光的姑娘踏着车轮迎风而上,一眨眼那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短暂却美好。
公交车按照指定路线走,白芷骑着单车在城里各条小路巷子里穿插,路过卖水果的地方还买了点橘子。
就这样,她到达家附近的公交站点时,7路车还没到。
“真慢。”白芷嘟囔着,拍了拍头上掉落的一些雨滴。
骑在车上眺望着,不多时7路车的车身渐渐靠近,白芷高兴地踩在踏板上站了起来。
“跟我走,别迷路了,我家离这里还有两百多米路程。”白芷对着下车的俩人嘱咐。
韩沛笑了笑,这么大人了,怎么会迷路。
白芷骑单车在前面慢慢走着,韩沛和段诚在后面走。
到了自己家里,白芷打开大门冲着厨房喊,“爸,来客人了!”
屋子里除了白芷的老爸,还有几个一起来蹭饭的高中朋友。
“这几个是我读高中时候的同学,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电影。”白芷给俩人介绍。
几个男同学和他们握手问好,那几个女同学则是围在一旁捂嘴嘀咕,脸都红了。
她们早就想见一见那个退伍的性格又好又帅的韩同志,没想到一下来了俩帅哥。
不过稍微冷静下来后,她们就发现了问题,韩同志穿着得体,鞋子也是锃亮的,那个段同志衣着太过简朴,打着太多补丁,而且鞋子也是破旧的。
虽然两个男同志打扮都很干净,但是看穿着就能看出来一个条件好,一个条件稀烂。
所以虽然段诚长相赢了,但她们之后还是大多围在韩沛身边问东问西,打听工资打听家世。
白芷怕段诚尴尬,和他聊天。
“你跟我来,我最近拍了很多照片,你要不要看?”白芷走去房间拿照片。
段诚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布局,更加了解了对方的性格。
“你看,这是我和朋友去植物园照的照片,还有这座桥,咱们县就这么一座天桥,当初建造轰动一时,花了很多钱建造的。”白芷一张一张地给对方看照片。
白芷低头指着相册,段诚没用心听她讲话,鼻尖嗅到对方皂香味的清香,后退了一两步。
“嗯?”白芷注意到他突然后退几步,有些不解。
“出去说。”
俩人就这么站在白芷的卧室门口,不妥。
“啊,对,我没注意。”白芷红了脸,“确实不妥,多亏你想得周到。”
段诚应付地一笑,他根本没觉得不妥,就算白芷现在趴在他身上他也不会觉得不妥。他只是,想在那位白主任面前留下好印象。
俩人这点小举动被时刻留意的白主任看了个正着。
在这位老江湖的眼里,段诚表现出来的行为又加分了不少。
“小段是吧,现在忙不忙,过来帮我打下手,还有几道菜来不及了。”白主任叫他。
段诚去厨房洗了把手,把手腕处的衣服往上挽起,开始剖鱼。
论剖鱼的技术,在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白主任看到他动作非常快地处理好苦胆鱼鳞那些东西,夸道:“小伙子干活利落,不错。”
穷小子也有穷小子的好处,不会像城里一些男人剖个鱼都在那扭扭捏捏推脱着。
“习惯成自然,从小帮家里干活养成的习惯。”段诚表情很自然,没有过度谦虚或骄傲的浮夸。
“听人说你家里人都去城里了?”白主任故意挑起这个不算好的话题。
“嗯,爸妈跟着我哥我嫂子在城里讨生活,”段诚顿了顿,看似释然道,“以前想不开,觉得做父母的偏心大儿子,闹得不可开交。现在想想,执念太过也不好。”
“对,这话说的太对了!”白主任此时才真正地对这小子放松了警惕。
白主任也是做父母的,自然会帮天下父母亲说话,“做父母的,只要是生了两个或两个以上,哪能真正做到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一点不对就否认父母亲的好。你说得对,执念太过不是好事,能想开就好。”
段诚侧过身洗鱼,笑笑说是,转过去的脸却瞬间冷漠无情,眼中是极端的凉意。
“你父母给你起名诚实的诚,本意也是希望你做个诚实的好人,从起名就能看出来你父母差不了。”白主任说上瘾了,自认为能让一个不理解父母的不孝子痛哭流涕醒悟过来。
段诚笑着说是。
所有菜端上桌,男同学坐在一边,女同学坐在一边,中间坐着白芷她爸。
这些同学们和白叔叔都熟悉,也不拘束,起身夹菜,转盘子。
段诚和韩沛第一次来,保持着距离,只夹自己眼前的菜。
“没什么菜,将就着吃。”白主任谦虚道。
“白叔客气了,这么多好吃的菜。”韩沛笑道。
饭桌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恭维着,段诚并不做声,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怎样,怕说多了引得这个老狐狸多想。
几个同学在那嘻嘻哈哈地转着圆桌上的玻璃夹菜,每次白芷想夹那个鱼就被转走,她脸皮薄,就只好光吃碗里的米饭。
段诚拿菜盘边的公筷夹了一筷子鱼腹部的肉,长臂一伸,放进了白芷碗中。
他做得极其自然,正喝着小酒的白主任撇了一眼,装作没看见。
鱼腹部的肉是没有刺的,也是最嫩最好吃的那一块部位。
白芷耳垂红了,小口吃着饭。
一旁的韩沛见了沉默几秒,无声叹息。
感情真的没有道理可讲。
吃完饭他们一行人排队去电影院,
白芷和同学们都已经看过五遍的电影了,今天还是要继续看那部。
他们排成两队去买票,买完聚在一起才发现段诚根本没有买。
钱不够,他来时没想过公社的班车涨了一毛钱,没想过还要搭7路车,这么两回合下来,他口袋里其实没有钱了。
“我帮你买。”白芷口袋里有钱,不缺这几毛,而且人是她请过来的,怎么着也想让对方看一下这个好看的电影。
段诚没应,“我刚才看了看四周,倒是有个挣钱的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来这里看电影的有很多是骑着单车过来的,单车放在附近没人看管,有的被偷。
找旁边卖瓜子的借了纸笔,段诚写着‘看管车辆,一分钱一场次。’
“你会写字?”白芷打听过对方只读过三年级。
“字典里印刷过的字都会写。”
“那你还看电影吗?”最近一场马上要开始了,其他人过来询问,看见段诚这么穷,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瞧不起。
段诚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而是看着白芷,“你先进去。”
“我陪你在外面等一等,反正不止一个场次,大不了晚点看下一场。”白芷让其他人先进去。
韩沛垂下眼眸,多了丝无可奈何,目前来看,白芷对这个段同志有好感。
将入场券给了检票员,韩沛整理好心情,进去里面看电影。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不可能你喜欢对方对方就要喜欢你,韩沛呆呆的想。
白芷陪段诚待在璀璨的剧院灯光下,看管了七辆单车。
“怎么办呀,才挣了七分钱,也看不了电影。”白芷抓耳捞腮的。
渐渐的里面电影声透了一点声音出来,段诚听了听,笑道:“你看了五遍,肯定很了解故事情节,要不你和我说一下里面是怎么演的。”
嗯?蹲在单车旁的白芷眼睛一亮,有模有样地拍拍胸脯,“那你听好了,我给你讲。”
段诚站在电影院石柱旁,低头看着积极的她,笑着。
俩人一个抬头讲,一个低头听,对视的眼眸中没有那些龌龊或算计的情绪,只有认真的听和讲。
“这是黑白电影,首都电影制片厂出厂………”白芷蹲在单车旁,开讲。
白芷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有耐心讲课最生动的老师,电影样板戏里的腔调也学了个七八成,讲述着一队士兵进行的伟大而有意义的任务。
“我们一定要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白芷说着电影里的台词,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这场革命样板戏,不仅是场电影,更是精神上的指引和文化的瑰宝。
段诚不确定白家父母是否正直,但他们溺爱着的这个宝贝女儿,一定是个忠诚而爱国的好青年。
杨侦察排长出场的戏份到了,白芷不会唱戏,指指身后,“你听,就是这个戏腔。”
段诚侧耳去听,听不清词。
白芷在一旁哼着词儿,对里面的台词倒背如流。
或许这就是文青和文盲的区别,
白芷热爱这场电影,看了五遍六遍还会继续看,会记住里面每一句词,热爱里面每一个活生生的人物,领会其中的精神。
而段诚体会不了任何慷慨激昂的情绪,他自学了字,但不懂词,更领会不了语句的优美。
电影结束,各自散场。
“和她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白芷偷偷问韩沛。
韩沛苦笑着摇头,那几个女人在电影院里倒是表现得大胆,但是他并不喜欢。
“一切随缘。”韩沛无奈道。
白芷觉得可惜,她这几个女性朋友家里条件也不差,和韩沛是配得上的。
那些同学各自离开,白主任来接女儿,提议让两个男同志住单位空余的宿舍度过一晚。
“我自己找了住处,这次真的不麻烦叔了。”段诚客气而疏远。
韩沛也拒绝了,他在县城有亲戚,可以住在亲戚家。
白芷还想问段诚找了什么住处,被老爸拎走,坐着单车回家。
“你住哪儿?”韩沛好奇,这么晚了要是自己独自走回公社,太不安全。
“去车站。”
那里免费待一晚,省钱省事。
“要不和我一起去亲戚家?”韩沛友好提议。
段诚并不领情,“不必。”
载着女儿回家的白主任听她念叨着刚才没看电影的事,遗憾没让段诚看一场真正的电影。
“爸,你刚才怎么不坚持让他住单位宿舍,他在县城哪有地方住啊。”白芷抱怨老爸。
白主任没回话,他在想,想那小子表现得实在是太有分寸了。比起今天语气有些讨好迁就自己的韩沛,段诚这种近乎完美的分寸感,又让白主任起了一些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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