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凯费劲巴拉地把人接回绒花巷,没喝上一口水被打发走了。
云燕觉得今天怪稀奇的,梁欣围前围后的帮忙,还在家烙了芝麻饼,满当当的芝麻粒撒在饼面上,老远能闻到芝麻香。
安顿好舒瑞英女士,云燕不管梁欣,赶着到地里干活。
第一批棉桃炸开,可以收棉花了。
秋收时节,人手不够,还得赶在下雨天前把成熟的棉花采摘下来,大家都拼了命干。
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劳动力,生产队长不说什么,云燕心里也有数。
干到三点来钟,人就饿了。
云燕不由得想起芝麻饼的香。
她腰上系着蛇皮口袋,掂了掂里头的棉花够重量,揪着口袋送到生产队长面前的称上,称完以后,就去找自家的篮子打算吃两个芝麻饼。
梁欣有心跟云燕示好,她自觉力气比云燕大,能胜任梳棉工的岗位,舍不得掏钱买,就在人情上下手。
家中过来干活的不少,老老少少都上阵。
下午加餐的干粮都装在一个篮子里。梁欣盯了三个小时没盯住,到底让嫂子关淑兰摸走了两个芝麻饼。
“我特意给你烙的芝麻饼,被她吃了你也不生气,要换成我,肯定去找她要回来!”
梁欣怒气冲冲地挑唆。
云燕瞅她一眼,可不是找关淑兰要去了么。
在大地里,当着生产队所有人的面跟关淑兰大吵一架,人丢尽了,芝麻饼没要回来。
这回云燕仅仅淡然一笑,拿着篮子里的饽饽说:“她要吃就给她吃,都是一家人别闹笑话给外人看。”
梁欣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云燕说出来的话。心眼直、性子冲的云燕,怎么失恋以后像是换了个人?一下子不好当枪使了。
梁欣舍不得把自己的芝麻饼给云燕,里头她偷偷塞了红糖,搞了特殊化。
云燕也不在意,叼着饽饽就去领新口袋。
张忠凯在那头帮着扎口袋往棉花仓库送,看到云燕过来,忙不迭地跑过去,把兜里的水煮鸡蛋送到云燕手里。
边上小青年们见到了,无不起哄。
云燕深深地看他一眼,张忠凯激灵了一下,转而想到她应该不会明白这样的举动代表什么。
云燕怎么不明白?
不就是当着别人的面收了他的好处,好让人家说他俩处对象了么。
云燕多一眼不给他:“无功不受禄,你自己吃。”
说着,拿着新口袋走了。路上遇到关系近的女同志,她居然还有心情与人疯笑。气的张忠凯无处发作,当着其他人的面强颜欢笑。
云燕家的负责田进度比别人慢,大姨、二姨和大哥说好,他们那边干完就过来帮忙。
还没等到自家人,先把王嘉泉等来了。
他青竹一般挺拔的身子,拖着口袋慢悠悠地帮云燕摘棉花。
云燕用手挡着太阳,抬抬下巴说:“你还是别受累了。”
王嘉泉说:“一点棉花还摘得。”
他白天当记分员,比这个轻松。
“想问你点事。”王嘉泉瞅着别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说:“你哪儿学的英语?”
云燕从前就是个文盲,改革开放后在文化上栽过跟头,刻苦过一段时间。
有了公司以后,在职学习从来没停过,为了争取海外市场,英文练的响当当,来一个老外忽悠一个,来两个能忽悠一双。
好在才从外地回来,云燕忽悠王嘉泉说:“你们城里人不知道,我们下乡的地方鱼龙混杂,干什么的都有。学点鸟语不在话下。”
“那我姑且信了。”
云燕说:“我说真的。”
王嘉泉笑着说:“行吧。”
又到休息时间,休息十分钟,接着干两小时今天的活儿就算结束。
云燕往棉花仓库瞅了瞅。关淑兰正带灵儿在那边清理棉花杂质。
杂质越少的棉花收购价格越高。人工只能初步去掉枯叶、外壳和干枝,用筛网筛掉大的杂质。
到纺织厂那边,得需要清洗、脱脂。
最终棉花的分级,不光要考虑棉花的品种,棉花的品质也很重要。
灵儿跟着小朋友们屁颠颠跑来跑去,捡着小树杈,玩得不亦乐乎。他们七八个孩子年纪差不多,没到读书的年纪,成日里在一起疯闹。大人们在地里干活,他们就在边上玩。
见到那几个孩子,云燕的脸板了起来。
想起那年,不光是狗专家错误判断导致棉田减产,还出了一件事,让绒花巷遭到重创。
这也得提前绸缪。
王嘉泉心脏不好,干了一会儿就到梧桐树下歇着。
今年的知了猴作妖,见没人捉它们,一声一声叫的撕心裂肺。王嘉泉待了会儿,觉得闹腾,赶也赶不走。
等王嘉泉再过去找云燕,竟然见到黄孝荣和颜谨。他俩腰上的口袋快满了,应该是王嘉泉前脚走,后脚他们就过去了。
黄孝荣闷头干活,五大三粗的个头,弯着腰也不嫌累。他一个人能顶三个劳动力,他始终不吭一声,干就完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忠厚、诚实、没心眼。
云燕见他沉默的背影,想起上辈子,他进到棉四厂里工作。后来,认识了隔壁市造船厂副厂长的独生女。
被男同志们浑身解数追求的女孩,觉得黄孝荣不搭理她反而是他的魅力所在。
痴女追了黄孝荣三年,哄着黄孝荣调到造船厂。
多年的工作让黄孝荣略通人情世故,工作上也是一碗水端平,要能力有能力、要技术有技术。最终,在五十岁前成为该市造船集团的一把手。
云燕不知道从前黄孝荣是不是喜欢她,也不想将船厂女儿非逼他离开棉四厂归结在自己身上。
对她,黄孝荣像是位不善言辞的兄长,她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现在再想起来...云燕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梦游呢?”颜谨熟络地开口,拉回云燕的思绪。
云燕惊喜道:“颜谨!”
“叫哥。”
“颜谨!”
颜谨无奈地说:“是我是我。”
颜谨已经采完一包棉花,云燕刚看到他。
他也没生气,拿着芭蕉扇给云燕扇着风,太阳快要落山,把秋老虎的暑气逼走不少。
吹在耳畔的风凉丝丝的,云燕转头对上多情的桃花眼。
女人堆里长大的颜谨没有脂粉气,也没有大男子主义,一切都在合适的界限里。
颜谨跟云燕不端哥哥的架子,哪怕是上辈子后来云燕开公司了,她也喜欢没事跟颜谨聊聊近况。
“回来这么久不知道找我玩,是不是把我给忘了?”颜谨话是埋怨,眼神却笑弯弯的,不得不说很吸引人。
难怪后面能在娱乐圈里混的如鱼得水,心性上比张忠凯稳多了。有的人天生七巧的玲珑心。
云燕把目光收回来,没着急开口,颜谨也没急,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着风说:“手术顺利么?”
“这你也听说了?”云燕意外地说:“挺顺利的,本来今天还想来干活,我让我妈多休息休息。”
“你回去跟她说,她的活儿我都包了,让她安心修养。”颜谨见云燕脸上的汗下去,将蒲扇吊儿郎当地插在后腰带上。
他伸手把云燕的口袋扯在自己手里说:“明天早上你别着急吃饭,我拿嫩豆花给你们喝,听人家说最养嗓子了。”
“咦,你哪里弄的嫩豆花!”云燕眼睛一亮说:“什么卤子?”
“这你就别管哪里来的。”颜谨笑着说:“阿姨自然是纯豆花,你得加多多的糖,对不?”
“对,我不喜欢咸卤子,就要糖。”云燕早就喝够米汤,心里想着这一口。颜谨正好送到面前,云燕高兴极了。
前面干活的黄孝荣开始第二趟摘棉花,路过时,云燕捧着自己的水壶递给他:“黄大哥,喝点水。”
黄孝荣没挨着嘴,灌了几口把水壶还给云燕,闷不吭声地瞪了颜谨一眼走了。
颜谨抿唇低头笑,云燕不知道黄孝荣也想追求她,颜谨坏心眼地不说,故意拉着她在后面东说西扯,黄孝荣烦死他了。
云燕说:“你笑什么呢?”
颜谨扯了扯口袋:“去那边歇着,我抓紧时间把活干了。”
云燕成功被带偏话题,抬头看眼天色说:“我跟你们一起。”自己家的活全交给别人像什么样。
再说她有心想知道在背后帮忙的人是谁,思前想后,黄孝荣、王嘉泉和颜谨都有可能。
这就需要慢慢接触判断。
如果非要找一个,她愿意在里面挑。哪怕闭着眼睛选,也比张忠凯强。
不大会儿功夫,说曹操曹操到。
张忠凯拖着口袋过来,正要跟云燕搭话,云燕转头就走。
“喂?!”
颜谨瞥他一眼:“喂什么喂,没见干活呢。”
张忠凯不死心,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埋头帮云燕干活。
生产队一起干活的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全都看在眼里。
绒花巷就这么四个好青年都凑到云燕家的地里帮忙干活,这是什么意思没人不明白。
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兄弟四个早晚要打一架。
最后云燕能跟谁处,大家也都在猜测。
猜来猜去,总不是四个里头的一个,咱们绒花巷的姑娘,能嫁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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