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坍塌,和流星一起坠落,激起的震荡感在那一瞬间,让她好似溺水的人突然冲破了水面,刹那惊醒。
“安平,早呀。”
安平翻身坐起,意识还陷在那个奇特的梦里,恍惚生硬的回了句“早。”
“快起床,你不是和那谁约了中午吃韩料吗?”
室友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偏头挤眉弄眼满脸促狭的看着她。
安平愣住。
那谁?
韩料?
噢,是的。
像是被这句话拨动了什么开关,某种无形的牢笼破裂,原本凝固住的思维又和现世建立起联系,瞬息活了过来。
她昨天约了和男友的午餐,两人凑在一起挑挑捡捡选了很久才定下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韩料。
主要是要找到一个价格合适、契合约会氛围、他俩消费得起又能果腹的地方,实在是有点难,打工人精打细算,要顾虑得多。
梦的内容潮水般褪去,安平转头就不剩丁点印象,下床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晚上早点回来,学校出规定,有宵禁的!”
听着室友的喊话,安平挎着包轻松的关门,脸上嬉笑着:“知道啦~”
约好的东门,男友早早的等在了那里,安平隔得远远的和他对上视线,开心的伸手挥了挥,加快脚步走过去。
男友家境小康,在这个繁华的一省都会,不能说生活殷实,只能算衣食无忧。
安平是在一次公益活动认识对方的,那天她主要做人文关怀,和一位老人闲聊的时候,碰巧被分到另一个社团过来的男友做队友。
聊天过程中发现彼此还蛮合得来,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后来关系慢慢升温,捅破了窗户纸后走到一起也水到渠成。
一边回忆着一边走到男友身边,安平看着他,故意做作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亲爱的男朋友,你看到了什么?”
男友无奈的笑开,很配合她的表演,双手伸出把她抱住:“当然是看见了我美丽可爱漂亮迷人的小安平啦!”
“噫~戏精,走开走开。”
受不住他在耳朵边低声的喊小安平,一股热度从背后往上窜,她觉得自己耳朵肯定都红了。
在一起快一年了,他这样动作她还是受不住,耳朵太敏感了,当然也是男友声音太好听。
“走了走了,开个导航去店里。”
推着男友往前,他连声制止,“哎哎哎,小心小心,别推别推。”
“我就不,略略略。”
二人之间黏腻的氛围可能是太浓厚了,有诙谐点的路人不带恶意的翻出了个白眼,大有对当众虐狗者的诸多嫌弃。
“噗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的推着男友离开作案现场,安平常常觉得,像他们这样因缘巧合相恋,偶有争吵长期恩爱无比契合的一对,按部就班的走到婚姻、繁衍好像也很不错。
只是偶尔也会想,太平淡了,作为一个普通平凡的大多数,她也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不真实呀,却又不知道什么样的才能叫真实。
“回神了,想什么呢?”
“嗷。”
额头上传来轻微的痛感,安平逮着作案贼手瘪嘴,“你干嘛呀,有点痛。”
男友好笑的替她揉了揉,“好啦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看,我们都到了,你一路出神在想什么呢?我说话一句都没搭理。”
“啊?一句都没搭理啊。”
她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花了这么长时间的?
虽然不明觉厉,还是有些理亏的抱上男友的胳膊,“好了不生气,到了就进去。”
一顿饭吃下来和往常的约会没什么不同,就是长了个见识,知道了韩料是怎么个口味,以及,“我再也不要尝鲜了。”
安平皱着脸,深觉人就是犯贱的生物,没见过的都想见识下,踩雷了又后悔不迭。她就是个凡人,习惯了大中华的麻辣咸香,对甜口、生食的主食实在是接受无能啊。
上次吃日料也是一个结果,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唉她这个脑子!
“别敲了,再敲更笨了!”
男友拦下她,好说歹说才开导出来,“踩了雷以后就有经验了,小安平记得这次教训就行,不要瞎想。”
男友偶尔会说出一些一针见血的话,安平深以为然。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平淡下去,有时不时的甜在长久无味中混杂,也是能被接受的方式。
但在调剂的甜味中突然掺进一点苦,就能把先前中和出的满足毁得彻底。
比如,男友要和她分手了。
安平站在学校东面绿地的连廊下,靠着柱子沉默,良久才开口:“为什么?”
只是实习期间的异地,她以为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两人共同奔赴未来的寻常考验,四年都走了过来,怎么就在最后倒下去了呢?
为什么好好的走着走着,突然就到了永夜。
心里在头破血流的嘶嚎,面上却僵滞的只问了三个字,她需要一个理由。
男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无尽的沉默中,风都变得温柔。绿地里的草木花朵,摇曳的幅度都小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早有知晓,准备好安慰落寞的失意人。
“我喜欢上了别人。”
男友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但有些锋利的刀子,不会因为装饰得漂亮就不伤人。
听那温柔的语调,风明明很和缓,她却觉得骨头缝里都被吹得冒起了寒气。
“是吗。”
安平突然就失去了力气,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没救了,这段感情,没救了。
她想大哭,想流泪,想像每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孩儿一样发泄伤痛和怒火,她被背叛,被抛弃了。
如果是对于以后的畏惧,如果是对于未来的退缩,有感情垫底,溃散之前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维系两人关系的感情变质,失去这份酸甜的粘合,他们就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
“你走吧。”
安平不知道自己吐出了这些字眼,她机械的往前走着,听不到声音也想不了任何事情。
只是走到某个草坪的时候,突然觉得那里躺上去一定很舒服,于是也就躺上去了。
然后空荡荡的脑海里有了宕机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啊,果然很舒服。
她仰面躺着,天空显露着不变的蔚蓝,这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云朵在蔚蓝中流动,微风吹拂而过,带来些后知后觉的草木清香。
于是一片空白的脑海有了第二个念头:啊,挺好闻的。
好累。
一瞬不瞬的看着天空,安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只感觉自己一直在不停的下坠下坠再下坠,像是没有终点一样的隐隐失重着,但这种感觉奇妙的并不令人恐惧,像是有某种冥冥中的声音在告诉她:继续坠落吧,身后的远方没有危险。
“嘿,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熟悉的震荡感再次袭来,安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蹦床弹起又骤然落下,但她只能在介于混沌和清醒之间停留。
一咕噜坐起身,安平抬手摸到脸上残存的湿意,又看到旁边难掩担忧的几个室友,怔愣不语。
“回魂了,我们路过看你躺在这里睡觉,困了怎么也不回宿舍,不怕感冒啊?”
建立联结的开关啪嗒一声,把属于阳世的人送还太阳之下,告诉她:存在就是唯一的真实。
安平扯了扯嘴角,只觉片刻之前的疼痛结痂脱落,仿佛大梦一场,已是前世今生。
“没什么,分手了伤心了会儿,现在没事了。谢了姐妹们,我们回宿舍吧。”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看不出来信了没有,只是背着她交换着眼神:
A:不会被打击坏了吧?
A:毕竟那么深的感情。
B:不至于不至于。
C:现在肯定看不出什么。
A:那就之后多留意着点。
“哎,你们怎么还不走,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室友们连忙回神,“就来就来。”
虽然她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姐妹无错,渣男必死就对了。当然她们提心吊胆很久发现安平是真的很快想开,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久到她们各自都成家立业,不婚族的老姑娘也奋斗多年生活多彩,姐妹们打酱油的小孩儿专程上门讨红包,几个久经生活磨砺的女人齐聚一堂,依然感情深厚。
但那天的风和天空会记得,也会帮着遗忘,记得有些人其实来过,又将有些伤害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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