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西觉得自己很累,他仿佛置身在无尽的大海里,无助的上下沉浮,冰冷的海水刺骨,他伸出手,没人拉他,他拼命的游,却看不到救赎的海岸。
病床上的人眼睫毛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又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终于挣扎着勉强睁开了眼睛。
见周景西醒了,纪信忙凑过去关切的问,“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清楚是纪信,周景西轻轻地摇摇头。
手背上挂着药水,他虚弱的转动眼珠看了看周围洁白一片的环境,空气中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好一会儿,周景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送到医院了,嘶哑着问道:“医院?”
“是,你都晕倒了,我不送你来医院还能去哪里?”纪信看着他,脸上带着怒气,说出口的话不免带上了责怪的口吻,“贫血、营养不良、神经衰弱,你是不是晚上还不睡觉?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从紫园离开后,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你知不知道我在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他嘴上说着责怪的话,眼里却满是担忧的光,时隔近三个月,再度看到周景西,纪信是又生气又心疼,生气他出了事却没联系自己,什么都不说选择一个人默默承担,可看他这个样子,他又心疼的不得了,是什么事才能让那样一个鲜活的人如今变得死气沉沉行将就木?
他的关心周景西何尝不知道,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千言万语终是汇成轻轻地三个字,“对不起。”
除了这个,周景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纪信无奈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会突然离开M市来到这里?”
周景西把头扭到了一边,望着窗边洁白的窗纱,白色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颜色,圣洁、干净,可也是最容易染上脏污的颜色,一旦染上了洗不掉的印记,这污垢就会跟随白色一生。
他想尽办法去藏起自己的污垢,忽略它,不看它,不想它,可是不管他怎么做,污垢始终在那里,刺眼又扎心。
见周景西不愿开口,纪信也不再勉强,“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身体养好,你实在太虚弱了。”
就算他不说,纪信也有自己的办法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前提是,得避开自己的好友楚昱,楚昱毕竟是季洵的表哥,而周景西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想让季洵找到。
十月份的天气,早晚的温差已经显现,尤其是在一年四季分明的北方,出门不穿件外套会很冷。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药水才输完,周景西坚持要出院,医院这个地方让他有很大的阴影,五年前,进医院的时候他还是周景西,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季思景”,这地方,简直让他深恶痛绝。
纪信拗不过他,只好陪他出院,却说什么也要去周景西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回到租住的地下室,周景西反而觉得安心了许多,拉开灯,他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直接脱了鞋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反正已经被纪信看到了他最狼狈的一面,这个时候,周景西倒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了,什么形象啊,朋友啊,好像突然间都不重要了。
斑驳的墙面冷冰冰的立在那里,整个房间都显得很简陋,再加上最近秋季加深的缘故,地下室逐渐变得阴冷潮湿了。
乍一见到地下室恶劣的环境,纪信简直目瞪口呆,他根本不敢相信周景西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这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啊。
“你就住在这里?”
是问句,却更是心疼。
见周景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言不发,纪信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他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周景西的被子,心里却狠狠地震颤了一下,明明还是那双漆黑的星眸,无望、呆滞、空洞……几乎他能想到的负面词语都从这眼睛里倾泻而下,让人心如刀绞。
“你到底怎么了?”目光撇到墙角堆着的方便面残骸,纪信瞬间明白了周景西贫血、营养不良的原因,一时又心疼又生气,“这两个多月你都吃这个?”
周景西的眼里没光,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的黑。
他张了张嘴,嘴唇干涩,半天才开口,“信哥,我好像病了,我不要去医院,我只想睡觉,可我睡不着。”
他很痛苦,但身边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帮他。
说的话语无伦次的,但纪信的一颗心却听得缓缓下沉,周景西这个样子确实是病了,他必须得治病,而且一刻不能耽误。
纪信心疼的将周景西一把搂进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隐隐的甚至能看见周景西后背微凸的脊柱骨。
“没关系,有我在,我会帮你。”
周景西嘴唇苍白,微微颤抖,他紧紧地捏住纪信的衣角,没有推开这个怀抱,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却无力去拯救自己。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望的挣扎,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纪信的突然出现,仿佛一根突然向他伸出的救命绳索,他想抓住,他想活。
他这一生,不曾做过坏事,没有欺骗别人,他真诚待人,他对一切都心怀感恩,他以为他前途似锦,却不料堕入深渊。
老天啊,他不求福报,不求喜乐安康,如果真的苍天有眼,可不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周景西在苦苦挣扎的时候,另一边的季洵也在渴望得到救赎。
自从周景西走了之后,他一直住在紫园。
屋里的窗帘全都拉的密不透风,即使是在大白天,也丝毫渗不进任何阳光,客厅的茶几上、地毯上、沙发上,堆满了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季洵抱着酒瓶子就这么醉醺醺的趴在沙发边,宛若一条死狗。
两个多月了,季洵没有一点周景西的消息,深重的恐慌和焦虑折磨着他的神经,如阴云一般一寸寸的吞噬着他的心。
晚上,他不敢睡觉,就算睡着,也会梦到周景西满面憎恨的瞪着他,只要他稍微靠近一步,周景西就会立刻消失不见,徒留他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里。
白天,他吃不下东西,直到周景西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以后,他才惊觉原来只要不是周景西做的食物,所有的味道都是寡淡无味的,没了周景西,他食不知味,所以,他只能一瓶一瓶的灌自己喝酒,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回头想以前的自己对周景西有多恶劣。
他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可却伤害周景西至深,可是就算是这样恶劣的他,还是自私的想要和周景西在一起,哪怕周景西可能会不要他。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有光透了进来,让人一眼就看到了沙发边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
季筱菲放下脚,怒气冲冲的进去,“季洵!”
跟在季筱菲身边的于助理见到彪悍的一脚踹开门的季筱菲不由得身子一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然后默默的跟着季筱菲进去。
他不会找错人了吧?不会吧?没人告诉过他老板的二姐除了是影后之外还是个武术高手啊!天啊,这是他可以知道的秘密吗?这可是娱乐圈爆炸大新闻啊!于助理的内心拼命的在咆哮。
这么大的动静,死狗也能惊醒了。
季洵昏昏沉沉的醒来,迷迷糊糊中还是看清了来人,呵呵一笑,“是筱菲啊。”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踉跄了一会儿放弃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醉眼朦胧的看着来人。
“叫什么筱菲,叫二姐!”季筱菲皱着眉,踢开挡路的空酒瓶,空气中浓烈的酒味让她有点恶心,“你看看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让爸看见了非打死你不可!”
“谁让你来的?”季洵皱眉,不悦看向一边的于助理。
“你看他干什么,如果不是他给我打电话求救,我还不知道你把自己关在这里两个多月活的像个鬼!”季筱菲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公司不去,家也不回,你知不知道你的公司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就为了一个周景西,你是不是蠢?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回家,我专门为了你翘了一天的工作,不是来看你喝的烂醉如泥的。”
说着,季筱菲就要去拽季洵,伸出去的手却被季洵一下子打开了。
“不要你管!”季洵眯着眼,“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周景西回来。”
季筱菲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等个屁!人家走了就没打算回来!就你那样对人家,我要是周景西,我也不会回来!你还是趁早给我清醒一点!”
“不会的!”季洵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却猛地被一个酒瓶子绊倒,一下跌坐回沙发上,他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发抖,这是他最一直不敢去想和承认的,如今就这么被季筱菲血淋淋的揭破摆在他面前,让他整颗心痛的无法呼吸,“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季洵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无力的向后一靠,一只手遮住了脸,手心微微有些湿意,空气中仿佛有哽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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