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穆惟风硬是以惊人的意志力,拖着像被大卡车碾过的身体,要将何君赫重新铐上。
他将锁铐凭着记忆恢复到最初的的样子,又迷迷瞪瞪地反复检查,再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夜色已深,何君赫借着窗缝漏进来的月色欣赏穆惟风的睡颜。
·
“我舍友说我睡得像猪,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我早八才旷课。”回忆里,大学时期的穆惟风背着双肩包,无奈地对何君赫说,“前一天刚跑完一千米体测啊,这么大运动量,第二天睡沉一点也没什么吧。”
那时何君赫笑着摸了摸穆惟风翘起来的头发,觉得一脸懊恼的穆惟风很有意思,安慰道:“对啊,没什么的。”
然后还说:“如果是我,一定会把你叫醒了再一起走的。”
穆惟风有些高兴,“是吗,”但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们也没机会住一起了,宿舍是不会再换了的。”
那时的何君赫没回答。
终于有机会亲眼看见“睡得像猪”的实况,而这样的情况是自己一手造成,何君赫感觉心脏被一些喜悦而幸福的东西填满。
他先是轻轻戳了戳穆惟风的脸颊,穆惟风睡得香甜,没任何反应。
于是他大着胆子,单手拖住穆惟风的脸,反复摸索,穆惟风还是没任何反应。
他又将手探到被子下,想再干点什么坏事,却感到双手一松。
何君赫愣了愣。
手铐顺势掉到了地上,发出与地板碰撞的清脆响声,床上的穆惟风依旧沉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穆惟风太累了,手也没有力气,以为已经铐得严严实实,万无一失,但实际没有。
何君赫的双手自由了,但脚铐还在。
虽然穆惟风紧张兮兮地给他戴了眼罩才操作,他还是靠着听觉和眼罩下的一点儿缝隙,感受到穆惟风是将钥匙放在卧室桌子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卧室并不大,桌子和床分别在卧室的对角线,手脚都被固定在床上的何君赫够不到,离开床后流放犯人形态的何君赫也拿不了。
但现在……
何君赫轻轻下了床,浴巾虚虚围在腰间,他将脚链拉扯到极限,向前探身,打开了抽屉,找到了钥匙。
吧嗒,吧嗒。
何君赫彻底自由了。
闹钟指向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才关了我两天,就要被我跑了。”何君赫一边活动手腕脚腕,一边回头看床上沉睡的穆惟风,叹息道:“你是哪里来的笨蛋啊。”
笨蛋在床上睡得香甜。
何君赫散步似的走到客厅,翻找到自己的外套与手机。他将手机开机,有一两条未接电话和许多条消息。
有朋友问他假期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何君赫手指翻飞,回复说整个假期都十分充实而忙碌,下次有机会再约。
林雅慧发来消息,问他结果如何,附上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林雅慧是何君赫一个部门的同事,也是第一个发现何君赫和穆惟风有猫腻的人。
那是个夏天,何君赫记得大约是在六月份。
每季度末,穆惟风都要忙得昏头昏脑,好不容易抽空跑到茶水间倒水喝,却不小心碰到桌沿的咖啡,衬衫被溅了好几个点,特别明显。
穆惟风有些着急,因为马上就要和领导一起向大领导汇报工作,这是个很正式的场合。
何君赫善意解围,告诉穆惟风说自己有多的白衬衫,马上拿来给他。
茶水间的门被临时关上落锁,穆惟风在里面飞快换好衣服,又抱着文件急匆匆地走了。
门虚掩着,何君赫一只手握着穆惟风换下来的衬衫,看了好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将脸埋了进去,狠狠吸了一口,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哇哦。”茶水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发出了八卦的声音。
正是林雅慧。
“你俩双箭头啊你俩。”林雅慧说。
“什么双箭头?”何君赫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若无其事地垂下抓着衬衫的手,“展开说说。”
这大概是穆惟风误会的源头。
公司的休息大厅,舒服的软椅,适宜的空调温度,视野不错的落地大窗。
大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清洁阿姨在远处埋头打扫,时不时发出一些拖把与踢脚线碰撞的声响。
“他不直这件事都写脸上了,他喜欢你这件事也很明显啊。”林雅慧说,“倒是你看起来很直啊?真是没想到,你很会忍嘛你。”
何君赫反驳:“他……怎么不直了?他性格就是那样,对谁都容易不好意思,只是刚好和我是大学同学,走得近一些。"何君赫补充,”不能因为他内向斯文的性格就断定他的性向吧。”
然后开始等着听林雅慧会怎么反驳他。
林雅慧有些无语,想说爱情真是使人盲目。她在脑海里搜集了一些证据,然后说,“你不知道他空闲的时候会像小学生一样偷偷在笔记本抄你名字吗?我路过他工位都瞄到好几回了。”
何君赫凑近了些,“展开说说。"
“不好吧,”林雅慧语气里也有点前排吃瓜的兴奋,但还是略略矜持道:“同事之间谈这些有点超过了吧。”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何君赫从善如流。
清洁阿姨将休息大厅打扫得差不多了,在收拾小推车上的瓶瓶罐罐。二人约好了过几天去某家很贵的餐厅吃饭,何君赫买单,林雅慧负责想办法把笔记本偷给他看。
当晚。
穆惟风加班到很晚,等回到工位,大部分灯都已经关了,只剩清洁阿姨在收拾着垃圾。
清洁阿姨的工资很低,会想办法攒一些纸箱来卖钱,穆惟风想起领物资的时候留了几个纸箱,便整理好拿给阿姨。
阿姨已经和穆惟风混熟,很开心地同他道谢,又说今天在休息大厅打扫,看到了他朋友在和女生拍拖。
“……谁?”穆惟风有些僵硬。
“厚,啊就很高个子很帅那个啊,经常跟你一起吃饭一起走路的那个,和你们部门的雅慧妹妹在一起厚,啊聊了好久内。”
“聊什么了?”穆惟风问。
清洁阿姨想了想,“说什么喜欢什么谈什么朋友的,还说要去一个什么法国餐厅吃饭,啊不过阿姨在打扫,也没办法听很清。”
清洁阿姨看着穆惟风有些担心地问:“后生仔,你诶面色很难看内,早点回去休息吧。”
……
那晚的夜色和今晚一样浓,只是当下初秋的风刮得比仲夏还要更明朗些。透过窗户玻璃,能看到小区花园的树木枝叶在窸窣摇摆。
“过程曲折,结果喜人,节后回复。”何君赫回复完林雅慧的消息,将手机关机,放回原位。慢吞吞地走到穆惟风床前。
他亲了亲穆惟风的额头、眼角与鼻尖,又舔了舔穆惟风柔软的嘴唇。
最后将钥匙放回抽屉,面无表情地将自己重新铐了起来。
“晚安。”何君赫替穆惟风拢了拢被子,轻声说。
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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