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乐(3)

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行伍。

姐弟二人皆非生于深宫、养尊处优的娇弱贵人。他们自小历经磨难,深知民生疾苦。多年来,他们随着许多重臣干吏学习治国理政之道,所以在处理关东赈灾之事时,办得十分妥帖。

他们不仅在灾乱初起时迅速调配物资、组织救援,还在之后坐镇当地一段时日,精心处理善后事务,以安定民生。待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他们便踏上返回都城之路。

转道家乡的途中,姐弟俩难得清闲下来,在车辇中悠然地喝茶休息。

“皇姊,这回回去,恐怕父皇母后不会轻易地再让你含混过去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何盈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他们的想法你还不清楚?我能怎么想?我什么都没想。”何元轻嗔一声,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与厌烦,“净说些我不爱听的,算了,不用管我了,嫁谁不是嫁,无非是他们利益权衡后的取舍罢了。倒是你……”

“我怎么了?”何盈有些疑惑地看着姐姐。

“这次回去,算算日子,弟妹也快临产了吧。怎么样?想好名字了吗?也就是弟妹性情淑和,不跟你计较。你看看你,这么三两个月奔波在外,也真是坐得住。”何元略带责备地说道。

“皇姊,我……”何盈刚要解释。

“盈弟,我们幼时过的那种日子,永远不要让它出现在我们的孩子身上。”何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决绝。

何盈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嗖嗖”的破空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是禁卫们发出的警戒号声:“敌袭!”刹那间,外界的扰攘喧嚣充盈于耳。

何元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那些呼喊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她已经分不清他们在喊叫着什么。她的眼睛里刺目的红色晕染开来,那是鲜血的颜色,模糊了她的视线。

……

“皇姊,母后最近倒是与那边清静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阿元,这些青年才俊有没有你中意的呀?母后老啦,真希望看到你穿嫁衣的样子。”

“皇儿,莫要太过劳累。”

“最近母后说想吃老家的鲜莼羹,这才特意转道。”

……

曾经那些话语在何元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哪个孩子不期待父母的真心关心与温暖呢?可在这皇宫之中,一切的关心背后都掺杂着利益、权力与算计,句句关切里什么都有,独独没有真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太子出行,遭遇刺杀。刺客误中副车,而公主殿下不幸薨逝。太子怀着万分悲痛之情,扶灵而归。

满天飞雪纷纷扬扬,天地上下一片洁白。太子的车辇缓缓驶入都城,寂静的天地间,压抑的气氛如同沉重的铅块,似乎都在昭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未来。

“踏,踏,踏。”看着眼前巍峨的宫城,太子吐出一口白气,如同射出一支“白箭”,他的眼神中透着冰冷与决然,“我说过,这皇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别想夺走,谁伸爪子,孤就杀谁。”

处理好公主的身后事之后,诸位大臣明显感觉到朝堂上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即便太子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仿若春风拂面般温和,帝后也一切如常,但明眼人都能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仿佛一座压抑到极点的乌云,内里蕴藏着无穷无尽亟待宣泄的雷霆。

东宫六率早已整装待发。太子看着眼前这些与自己共同挑选的心腹班底,并未多言,众将也伫立无言,然而他们之间却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默契,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人心中有一把火,现在,是它燃烧的时刻了。

人定之时,太子妃发动。

“逆子!逆子!乱臣贼子,你竟敢?!”皇帝愤怒地咆哮着。

“你已是东宫太子,你要做什么?!”

“何盈,盈儿,父皇错了,我错了……”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恐惧。

“请陛下称太子!”太子冰冷地回应。

夜半时分,宫城陷落。

“大胆!你们是谁?竟敢犯上作乱!”后宫之人惊恐地呼喊着。

“皇儿,你不能这样对母后!”太后哀求着。

“你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说你不忠不孝吗?!”

鸡鸣时分,都城掌控。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妾身属实不知啊!”无数宫妃被拉扯出来,跪伏在地哭饶。

“皇兄明察,臣弟万无非分之想。”

“太子殿下,臣弟冤枉。”

“皇兄饶命,皇兄饶命!”

平旦之际,诸王剿灭。

“哇啊~哇啊~”婴儿嘹亮的哭声划破天际。

“生了生了,太子妃产下一对龙凤胎。”接生的稳婆高兴的报出喜讯。

“百官觐见!”

“朕德薄……乃传位于太子何盈,布告中外,咸使知闻。”

日出东方,太子登基御极,帝国迎来了新的主人。

太子,不,皇帝陛下坐在至尊之位上,听着下面臣民山呼万岁,然而他只觉得索然无味。他的目光看向身边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巨大的空寂与孤独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世人曾说,天子富有四海,所以登上皇位就能拥有一切,可现在,他却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下朝后,他径直朝着宫殿走去,还未靠近,里面发疯撒泼的喊叫便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何盈呢?!让他来见本宫!本宫的孩子被他抓到哪里去了?!心儿若是有个好歹,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们!”太后的声音中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所以你就是为了他?才泄露孤的出行路线?你以为孤死了?皇位就会传给他?”皇帝走进宫殿,冷冷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眼前穿着皇帝衣冠的皇儿,他的眼神是如此陌生,以至于她都不敢答话。忽然,她看到皇帝怀中抱着一个扭动的麻袋,心中又升起无穷的勇气。

她哀求道:“皇儿,你放过心儿吧,他还是个孩子。”

“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看着眼前不断哀求的女人,没有半分询问其他的意思,皇帝面色渐冷。

他懒得理会这个女人,转头就要走。

“皇儿~皇儿!母后从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母后求求你放了他吧?!”太后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太后看见皇帝转身,心中开心地涌现出希望,却随即被极致的绝望充塞心神。

因为皇帝回身并不是将那麻袋完璧归赵,而是急走两步,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掼在地上。那麻袋抽搐踢踏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太后厉声尖叫,挣脱禁卫的阻拦,疯狂地扑向麻袋,又转身扑在皇帝怀里捶打,哭嚎道:“他是你亲弟弟啊!”

皇帝冷笑,“亲弟弟?朕已经没有什么弟弟了!”说着,他又似乎咂摸了咂摸话语,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像是浮在皮上的面具,再加上宫殿摇曳的烛光映照,愈发显得瘆人。

他俯身死死的与太后对视,仿若地狱中的恶鬼吐出极具恶意的话语,“你老老实实的,他不会死,一命抵一命,他的死都是因为你,知道吗?”他气息吞吐喷在太后脸上,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

太后像是吓呆了,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孩子。看着皇帝有些熟悉的眉眼,她突然尖叫道:“是你?是你!”

皇帝不再理会这个女人的“疯言疯语”,转身离去,“太后抱恙以致疯癫,着封宫静养。”他顿了顿,“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转道去长乐宫,太上皇还在那里等着他。

看着眼前头发花白凌乱的老者,很难想象他曾经是帝国的主人。“你赢了。”太上皇的声音有些沙哑。

“朕赢了。”皇帝的回答简短而坚定。

“看来,你那些兄弟不太中用。”太上皇试图挑起话题。

“兄弟?朕只看到一群敌人。朕曾视之为手足,庶逆视朕为仇寇。”皇帝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失望与怨恨。

“你……”太上皇欲言又止。

“如果,你就只有这些话,那就不必说了。”皇帝说完,便大步走出宫门。

皇帝仰天长舒一口气,他现在是胜利者,该有胜利者的风度,他试着嘴角勾了勾,可惜现在,似乎连微笑都做不到了。

身后宫门落下重锁,她回首看了看宫殿的匾额,长乐未央,而那个曾经给她带来喜乐、希望他永远喜乐的人,再也不在了。

曾经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一起度过的艰难岁月,那些互相扶持的瞬间,如今都成了心中最珍贵却又最痛苦的回忆。

皇帝知道如今已经走上了一条孤独的道路,这条道路布满荆棘,而她只能独自前行,因为在这权力的巅峰,已经失去了所有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她缓缓走向自己的宫殿,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她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如同一只离群的孤雁,在广阔的天空下独自飞翔,却找不到归宿。

在这个看似辉煌的宫殿里,她将独自面对无尽的权力斗争和宫廷阴谋,而曾经的温暖与亲情,都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永远无法再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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