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到了周六,明天便是七天期限的结束。
看到金络催促下楼的消息,林一灯拉上礼服裙背面拉链,熟门熟路打开柜门,取出高跟鞋。
这种熟悉感让林一灯不由惆怅。
也许当时许下的心愿真的实现了,这些天她对工作愈发得心应手,处理人际、协调工作也有了进步。
照这样下去,直接顶替金络成为设计总监她都觉得自己行。
但终归是要回去的,如果回到之前的生活,自己的身体……林一灯很清楚,自己还会是原来的“林一灯”。
手机又响了起来,林一灯接起电话,踩上高跟鞋,摇摇头不再去想。
金络在楼下等她。
婚礼现场。
穿过一道道玫瑰百合拱门,新娘和新郎手挽着手,缓步走来。
接受亲友致辞与祝福后,将近仪式尾声。
钢琴演奏是宴会的过渡阶段,演奏结束,便由户外转向室内,进行宴会。
微风缱绻,花束招展,宾客们醉心于悠扬轻柔的《梦中的婚礼》中,并不关心演奏者是谁。
林一灯站在金恩林的身侧,目光定定看向草坪。
金络正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触琴键,旋律流淌而出。
她端坐着,头部微垂,睫毛颤动,阳光浸染了她的睫毛,面颊上的绒毛泛起金色。
林一灯怔怔看着,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脸这么好看过。
但现在,这个人是金络,是她让她如此发光。
手指的动作精确有力,旋律也动听,但林一灯就是觉得金络此时的演奏缺了一些东西。
缺了让她跟着沉醉,感同身受的东西。
金恩林低声问林一灯:“络络,你这位朋友……是演奏家吗?”
为了不被金恩林看出端倪,林一灯和金络早就商量好了面对问题的话术。
林一灯向后退了一小步,看着金络,想着准备好的说辞:“是的,这是我的选择。”
金恩林深深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穿着婚纱的爱人,又看向远处的金络,他面色红润,嘴唇颤动:“络络,是我当年做得……不说这个,今天应该开开心心,我不会再说你什么了,能做的就是支持,祝你们也能够幸福。”声音里透着理解和释怀。
一番话后,金恩林又看向身边人,甜甜蜜蜜地对视。
林一灯有些懵,这跟说好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意识到金恩林好像误会了什么,但又不好破坏这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飘荡的琴声逐渐减缓,如同微风吹皱湖面,泛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林一灯向金恩林微微欠身,以示道别。这也是金络本人的意思,她一开始就没准备参加宴会,只是作为一个看客。
曲终人散,宾客和新人都进入室内,金络却还在钢琴前坐着,阳光渐强,背着光,林一灯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金络却有了动作,她没有合上琴盖,而是又将手指放上琴键。
两边音阶后,手指落下,轻巧跳跃,由慢转快,如同两位形影不离的舞者旋转着、加速着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啊……”林一灯惊呼出声,捂住了嘴。
是她听了无数遍的旋律,是她最喜欢的旋律。
每一个音符都被金络的双手捕捉和诠释,她不会听错,《One Last Kiss》。
林一灯穿过被花包裹着的廊道向金络走去,玫瑰与百合的香气沉浸着乐曲一齐沁入鼻腔,温暖缠绵。
她不由加快脚步,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I love you more than you'll ever know……”
林一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初中,背景故事里的爱情、友情与成长都令她着迷。
而让她彻底喜欢上的,则是金络的弹奏。看金络弹奏,就像是在翻阅一段尘封的记忆,每一个音符都透露出对过去的怀念与未来的不确定感。
林一灯在钢琴旁站定。金络闭着眼睛继续弹奏着,旋律与情感倾泻而下,融入了风中,悸动如同音符触碰着两人的裙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敲下,金络缓缓抬起头,与林一灯相视一笑。
这场景很久之前就出现过,黄昏斜照的教室内,琴声,弹奏的人,与站在琴边的人。
*
两人的回忆一并被翻动,回去路上,谁都没有开口。
出租车内,两人并排坐着。林一灯左手攥住右手,低着头说:“没想到你还喜欢弹琴,我以为……你不再喜欢了。”
金络摇头:“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想要弹奏,那便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只要有听的那个人,我想我能够一直弹下去。”
这话听在耳朵里像告白一样,林一灯耳朵发烫,偏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金络凑近问:“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和我爸闹掰吗?”
林一灯点头,还是看着窗外,变成一个安静的听众。
“我和家里出柜了。”
“啊……那也难怪……”林一灯瞬间明白了,毕竟如果换作她,可能会被打死。
与之相比,金络的5年没联系都算好的。而且今天金恩林的表现,大概已经释怀了吧。
“其实我也不清楚。”金络轻轻拉过林一灯的手,一双骨节分明,一双小巧柔软。
直到林一灯转过头看向她,她才继续说道:“我可能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心跳透过单薄的衣料咚咚作响,林一灯只觉得胸腔里在敲锣打鼓,嘈杂而喧闹,一路响彻到耳边。
咚、咚、咚。
林一灯抬手掩面,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哈哈……被你这么说,真像是我自己给自己告白,再这么下去,我要爱上我自己了。”
“我开玩笑的……”金络声音轻轻的,也轻轻松开了拉住的手。
“明天就换回来了,我想回去一趟打扫卫生……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出租车在金络的小区门口停下,林一灯匆匆下车,落荒而逃。
她当然知道自己忘不了,早在重逢的那天,早在那天的夜晚。
微风撩动起栗色的发丝,几绺碎发掠过金络的侧脸。昏黄的路灯下,她整个人被柔光包裹,和林一灯回忆里的身影重合,一并闪闪发光。
出租车内,隔了好久才响起声音。
“……就当做是告白也不行吗?”
“女士,您说什么?没事吧?”
“没事,麻烦向前再开一段,到路口的蛋糕店。”
*
林一灯下车后,就这么走了20分钟,走到了小区。
她一直管这间藏在居民区里的老破小叫作盒子。
她绕过邻居门前瘫痪着的垃圾。生锈的钥匙被攥在手里,啮咬着手心。
拽开门,林一灯没有换鞋,拖着步子走到堂屋里的供桌前,对着空气轻打了声招呼:“奶奶,我回来了。”
然后和跳舞一样倒手倒脚,就要把身体塞进沙发里。
动作到一半,林一灯想起了金络的手脚修长,腿甚至缩不进沙发。
她微微一笑,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
回来了。
没开灯,狭窄昏暗的空间布置得很温馨,被生活用品填满,俨然是个盒子。
肩膀一松,靠上椅背。
果然这里才属于她。
她看向电视柜上方挂着的日历,代表明天的方框被红色笔圈起。
手指来回描画着红圈,林一灯最终还是拨打了金络的电话,她想邀请金络吃顿晚饭。
作为这几天的回报,作为结束当天的最后一餐,以及她26岁的生日礼物吧。
这七天很慌乱,很忙碌,很快乐。
很快她们就要回归日常,金络要回归到日复一日而又充满希望的生活中去。
而林一灯还会是林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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