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么?
“只要楚国朝廷存在一天,就不存在能够独善其身的地方军事势力。”
跟在后面的沈崇泽轻声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义父此举,是在没有其余选择的情况下全了自身体面,也卖给谢铿一个面子。”
“呦呵!没看出来啊,小不点儿还挺有见识的。”
朱五七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又转头看了看沈夜北,目光在这两者之间转悠了两圈:“啧啧啧啧……别说,你俩还真挺像的。沈老哥,这小子真不是你私生子?”
沈夜北儒雅随和地回了她一个字:
“滚。”
找骂成功。求仁得仁的朱五七哈哈一笑,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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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地区战事平定后,京都城里的萧衍也愈发忙碌了起来。
灵犀和楚熹的婚事要办,战后的一应事宜也要处理。何况还有越来越频繁的刺杀行动需要应对:
短短一年时间,京中遭遇刺杀的官员便数不胜数。朝廷管制收的越紧,东南沿海的革命就愈演愈烈——
毕竟,哪有弹簧一直被按压着却不反弹的道理?
萧衍却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想明白。如今大权在握的他早就被权力的美妙冲昏了头脑,哪容得下革命党在他头上撒野?
乱党分子的名单,很快就被他从楚显那里搞到了手。自从盗取“对面相思”母蛊之后,萧衍一直没找到如何利用特情部里那帮异人的法子;如今居然无师自通地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一个馊到透顶、却也妙到极致的主意。
这些杀人机器,天生不就是为了行刺而生的么?革命党能暗杀朝廷命官,朝廷怎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
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事先被安插进特情部的霍秋笙“洪门”的门徒们,也非常及时地将这个消息送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漠河。在接到这一情报的那一刻,沈夜北才忽然意识到——
自己当初因为一时心软饶他一命,是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萧衍既已对革命党人动了斩草除根之心,此人便决计不能再留。一念及此,也顾不上什么被永远禁止回京的禁令,沈夜北干脆利落地孤身一人,离开了漠河。
就在他回京的路上,不断有可怕的消息传来——
“名单”上的革命党首领,一个接着一个地暴毙了,并且死因不详。
沈夜北是亲眼见证过特情部豢养的异人是如何“听话”的。他深知若就此放任下去,名单上所有的革命党人,全都会被萧衍操纵的异人杀光!
当沈夜北再一次出现在面前之时,萧衍并未感到有多么惊讶。他甚至很有礼貌地请这位“不速之客”落座,甚至命下人为他沏了一杯香茗:“三弟莅临寒舍,所为何事啊?”
“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沈夜北也不跟他客套,自顾自地低头品了一口茶。萧衍叹了口气,道:
“老三。上次你来找我,我就已经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怎么,这回是来把之前所有的‘债’,一并讨还的?”
“我记得很清楚,”沈夜北放下茶盏,淡漠地看着他:“上一次我什么都没做——只因你曾经说过,你是一位父亲,有女儿需要照料。”
他复又自嘲式地冷笑一声:“都怪我,心存妇人之仁,竟然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放过了你。”
萧衍喉头一梗。此前他确实没想过,沈夜北竟是因为这种无所谓的理由放过自己的:“现在呢?”
“现在?”
沈夜北用一种近乎悲哀的目光凝视着他:“萧衍,这些年来你可曾干过一件人能干出来的事?连从小陪伴你长大的二哥都不放过,你还有半点人性么?”
是了。那张“死亡名单”上居于首位之人,正是柳余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半晌沉默过后,萧衍方才缓缓开口。他抬起头直视着沈夜北,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愧悔之色:
“你为什么不去质问柳余缺,他为什么一定要当革命党、与朝廷作对?”
他冷笑一声,似乎看穿了一切似的:“老三啊老三……我算是看透了,你从一开始屁股就是歪的,对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说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可说下去的了。沈夜北索性将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长身而起:“是又怎样?”
“你怎么这么蠢啊……”
萧衍悲哀地回望向他。他从不认为自己哪一点比不上柳余缺——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对沈夜北的关怀呵护,他都远超那个满嘴革命的混账!革命,革命有什么好处?这天底下哪有既得利益者革自己命的道理?!
他站起身来,用空酒杯遥遥向沈夜北敬了一敬:“来,老三,咱们兄弟干了这最后一杯!”
说罢,又收回手去做了个喝空气的动作,然后才放下酒杯,目光迥然地看向沈夜北那边:“而你,还未必杀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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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灵犀被关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但这却不等于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沈叔叔又来了。一年未见,他的头发居然长过了肩头,更衬得一张雪白-精致的面容美艳惊人。她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爹爹和“沈叔叔”对峙的全过程,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很明显,爹爹是保皇党,而沈叔叔却站在了革命党那一边,两人正是因为这一立场性、原则性的不同而闹了矛盾。这场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是她爹爹一个人的惨剧。
两人明明前一秒还在“把酒言欢”,可就在下一秒,两个人身上同时腾起数条怪异的金属丝一样的东西——
很久很久的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这金属丝一样的东西是有名字的。它,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千机丝”。
同样都是异人,同样拥有着本不该属于这世间的强大力量,可萧衍最终还是略逊一筹。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她所又爱又恨的父亲就被撕成了碎片——
血腥的人体碎片!
萧衍四肢被切断的那一瞬间,千机丝已经悬于沈夜北双眼前一寸之内,眼见着就要把他的眼睛刺瞎。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慢了,就是死!
——我是怎么切断你的千机丝的?
——因为速度。
多年前交手之际,那个名为“风”的女人所教给他的这一道理,沈夜北铭记至今。这些年来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苦命练习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出手:
对于异人之间的对决而言,速度,就是生死。
被切断手足的萧衍并没有立即死去。萧灵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爹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被“沈叔叔”拎着脖领子拽起来,后者近乎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
已经被削成人棍的萧衍放声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之间,他再次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晚了,你来晚了……我已经给异人们下了死命令,除非杀死名单上所有的革命党,否则他们是绝不会停下来的!沈夜北啊沈夜北……你算计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我给耍了吧?眼睁睁看着你所想保护的人一个个死去、你所想创造的那个世界的星星之火一点点被熄灭,感觉如何啊?是不是很绝望?”
面对他近乎挑衅似的“遗言”,沈夜北轻叹一声:
“自作孽,不可活。”
他说。与此同时,数条千机丝直接贯穿了萧衍的颅骨和咽喉,将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这一刻,萧灵犀只听见脑海中“嗡”的一声闷响,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恍惚中,她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也听到了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沈夜北走了进来,发现了自己。
是啊。他发现自己这个“孽种”了。既然连爹爹都已经惨死于他手中,她自己呢,又岂会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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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错了。
沈夜北的确发现了她。但他并未对她痛下杀手,而是仅仅看了她一眼,便沉默着退了出去。
许久之后,当房屋中、庭院里再没有半点人声,萧灵犀才如梦方醒般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庭院里萧衍的尸首跑去。
“爹……”
捧在手中的头颅仍是温热的,仿佛刻意地提醒着她,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皆为真实。
萧衍死不瞑目。作为唯一的后人,她只能轻轻阖上他的双眼,口中喃喃道:“爹爹,你还是……心太软了。”
因为心不够狠、不够硬,所以在能轻轻松松捏死沈夜北的时候,他选择了放手。他以为自己放走的不过是只漂亮的金丝雀,顶多怨怼几句;却没想到竟是一条毒蛇,最终吞噬了他自己。
“爹,你这辈子记不住的人,女儿一定会帮你记住……记在骨子里,永世不会忘怀。”
自始至终,萧灵犀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她甚至根本不打算安葬萧衍的尸首,而是直接囫囵地将头颅扔进血泊之中,掉头离去。
她如今的目的地,是东瀛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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