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两面一体附双魂

与嵇元两人相对用过早膳,被他起身带到了风月堂这边。那里满堆着众人送江黛青的寿礼,叫她目不暇接。

炉内还是焚着四绝香,让江黛青忽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依稀从前,不知将来如何,只能且行且看。恍然如今,似乎能将来日看穿,终归是要化羽登仙。

是光阴弃汝?是汝弃光阴去?青山料应知其故,一笑人间分今古。

不说淮南道下辖各县郡都递来了贺帖,就是远在京城和各道的相熟也都纷纷送来贺仪。信步走在堂中,多是红绸铺盖的贺礼。江黛青好笑起来:“这也不知是在讨你欢喜,还是讨我欢喜。”

知道江黛青的意思是送礼的人,她都不认识。嵇元便将熟人的贺礼一一指点给她看。太子着人送来一对精美的龙香御墨。林穹的根雕则看得江黛青懵然。

“这是什么?”

嵇元笑道:“像是‘鸣凤在竹’。”他说:“木雕是长空的嗜好,可能与他长期在关内道活动有关。那一带多有这种技艺在民间流传。”

江黛青看那根雕下还压着一书,启信开看:

玉皇殿前掌书仙,一染尘心谪九天。莫怪浓香薰骨腻,霞衣曾惹玉炉烟。

这锋芒小楷,似百炼精钢绕指柔,想是出自受教于江黛青后的澹台素滟之笔。既是当初承教于她的答卷,又是夸赞她的话语。

“他们夫妻真有意思。”江黛青笑道:“一个技,一个艺,各送各的,毫不呼应。”带些对友人的牵挂,她问:“他们是什么问题?”

“能是什么问题?”嵇元貌颇无奈:“长空想来应非‘双姝’之配。”

看江黛青默然,嵇元叫她继续看贺礼。

江瑞雪和梁道做了些秋花笺送来,细闻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果香。王继夫妇手笔不小,送得是难得一见的石碣拓本,莫说江黛青看得痴迷,就是嵇元也赞叹不已。宫茂大约是把江黛青的生日忙忘了,一句音信也无。胡衍也差不多,估计压根不知道她的生辰几何。

想到崔玄,江黛青问嵇元:“崔无有书吗?”

“他是我嘱咐的。”嵇元说:“他暂时不会有任何文书发往广陵。”

江黛青赞同地点点头:“是一步好棋。”

嵇元继续说:“这些贺仪,你也都不必回复。”顿一顿,又问:“可要与莫指挥回一书?”

江黛青微微斜首:“暂且不必......”虽然叫他担忧有些过意不去,但国事当前,不能有丝毫疏失。忽而怔愣,她问:“回书?”

嵇元笑道:“他有封军情文书发来,我暂且置于案上了。”

回到虚堂,嵇元取来一封书递与江黛青。展开来看,原来是莫如先打着京畿道指挥使的名头,递与嵇元的问安书。一方面略叙了京畿道河道治安概况,一方面风闻星象不利问及嵇元安康。只在书信末一行顺道提了一句:

闻宁远侯与侯夫人为祾王妃预备贺仪,知祾王妃芳辰将近,特此遥相恭贺。

莫如先早就知道江黛青是冬月初九的生辰,看他书信中做作,江黛青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所有宛转藏顿,都不过是因为想向自己的妹妹说一声,生日快乐......

“他这信是什么时候到的?”江黛青敛去惆怅,眉眼含笑问道。

“前日吧。”嵇元解释道:“他的文书走得是驿路,只能大致算个途程。想必是赶早不赶晚,所以到得早了些。”

“那其他的呢?”

“贺帖大都是随着文书而到,有早有晚。贺仪,基本都是派人亲送,多是昨日送到的。”

说话间,风荇和梅言前后脚进来,还有说有笑的。叫江黛青趣道:“怎么?今儿你俩不闹了?”

风荇一时无言以对,倒是梅言觑他一眼,笑对江黛青说:“你的好日子,我不与他计较。”看风荇憋着一口气的样子,江黛青忍俊不禁。

“我们是来送贺礼的。”梅言继续说道:“顺便陪你用午膳。”

“哦?”江黛青笑道:“我说怎么不见你们二人的贺礼,原来是要‘面呈’。”逗得大家一笑。梅言走向嵇元书案,道:“虽是要‘面呈’,却也早就放在这里了。”端起一只锦盒,递给了江黛青。

江黛青接来打开,却是一部书,题名《异类说》。带些好奇,翻来一看,却就是从前他整理的自己那些志怪小说,在后面附录下自己的感言而成。

“意远!”江黛青有些惊喜交集:“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功夫?”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时也不少。”尤其是这些时日。梅言神思略略游走,就收摄了回来:“与其说是讨你欢喜,不如说更是希望与你言谈,让你了解我的想法。”他说:“这份带些私心的贺礼,还望你能笑纳!”

江黛青嫣然而笑:“早说想看了,你是在成全我。多谢!”她转而问风荇:“你的呢?”

风荇指向桌上一个见方锦盒,江黛青就取在手中拆看。是玲珑多巧妙,涂饰金银粉的镂空香球一颗。拨动销子,打开圆壳,内中轴承大小相扣的同心圆环两个,中有托钵,可盛香饼。

“好漂亮!”江黛青惊叹道。嵇元也来插话:“回头放我们床帐里。”叫她失笑。

风荇也不贪功,老实对江黛青说:“这份贺礼,有梅先生一份功劳。他帮我挑的。”梅言不紧不慢地回敬道:“不过是谢他帮我确定了送你的贺礼。”

江黛青都不消思考,就知道必是风荇说自己爱看书,梅言才想起整理他那些故事,送给自己。她照单全收,对二人笑笑:“多谢你们!”看看嵇元的书案,又问风荇:“我的覆面呢?不会还没有做好吧?”

风荇笑道:“你还真惦记着它。想风芪也快来了。”他说:“说好一起陪你用午膳的。”

说曹操,曹操到!风艾与风芪一同走进堂来。

“王爷、王妃。”二人同声礼罢,风芪便将手中木匣恭敬奉与江黛青。

江黛青看一眼两手空空的风艾,笑意深长。接来风芪的木匣,转身放在案上打开。

着实惊艳。那是一具侧首青铜狐面,可斜斜遮住江黛青大半张秀脸。错开的两只狐耳间点缀着细碎鲜艳的花朵,斗色争妍。

江黛青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将狐面戴好,笑问嵇元:“好看么?”

岂止是好看?美得惊心动魄!嵇元乍看之下只觉似有异灵相附,忍不住后退,手支桌案站稳腿脚。

江黛青侧首仰头向众人一笑,简直叫梅言魂不附体。风荇则起了一身粟栗,毛骨悚然:“你这覆面真瘆人!”风芪闻言低头窃笑。

江黛青取下覆面在手细看。狐面中常见的凤眼被换做了杏眸,开得大大的。眼角腮边还有流线彩绘,而彩绘之下是铜面流线的狐毛。

“好生精致!”江黛青的指尖流连在狐毛的线条上,脸上的欢喜神色如此温婉。

“属下看过王妃的草图,知王妃大约是想兼顾狐面的震慑力与美感。但若照王妃的草图来做正面狐面,即便是张牙舞爪,也难以让惊惧压下魅惑。况且狐首尖长,狐牙短小不比狼牙,要平衡虚实观感,还是侧首更得便宜。”

风芪说得头头是道,江黛青听得津津有味。叫华莲取面铜镜,走到堂前借着日光细细赏玩:“以后,我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了。”她笑道:“就让这狐面成为我的标志!”

华莲蓦地灵光一现:“王妃,我与你盘个发髻!”

就叫江黛青戴着狐面坐在妆镜前,华莲穿一缕丝带,将她长发拧个随云髻高高在顶。不用钗簪,不用步摇,脸上铜面,发上丝绦。简单不简朴,风雅又风流。

江黛青倏然而笑,一唇牵动两面,狐面笑得诡异,她半张笑脸婉约。倒像是一体双魂,附灵在身。

“甚好!”江黛青挑起黛眉,观之不厌。

“多瘆得慌!”风荇蹙着眉头微喃。叫江黛青听到,回首对他妩媚一笑。风荇微怔,倒觉得恍惚起来。听梅言轻轻冷哼,他才敛起眉头和他低声说:“她这哪里像个王妃的样子?”

“以后,至少祾王妃,就是这个样子了!”江黛青起身,缓缓取下覆面。迟早,也要取下天下女子的覆面,露出她们一般面具下的千般样貌!

落座用膳,江黛青笑盈盈地看着嵇元。嵇元也就垂眸笑吟,却不言语。

“你是要把自己的寿礼留到最后吗?”江黛青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先用膳。”嵇元似是早有盘算。只得依他,先填饱肚子。

膳后,众人向嵇元和江黛青礼罢,梅言便说:“我先带风行卫过去。”

嵇元颔首,转向江黛青,见她问道:“去哪儿?”

“意远他们为你准备了宴乐,他们先去山水厅了。”牵起江黛青,引她到书案前,从卷缸中取出一画轴,放到她手中。

江黛青展来开看,那是一幅携手并肩同行图。虽只是二人背影,却相依煞是有情。江黛青食指抵住鼻息强自忍耐许久,还是落下了泪来:“你不该叫我生辰日哭......”她怨怅道:“会哭一整年的......”

“还有这种说法?”嵇元淡然笑道。手下轻轻将江黛青揽抱在怀:“黛青,我想多留下些你的影像。”

“你说得很有道理。人在欢喜时很难想到寂寞事。我们有这个机会按部就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沉沉的话语,叫江黛青跳痛的心,慢慢安稳了下来。嵇元就是她的定心丸,忘忧散。她舒一口气,怡然赞道:“好画!”侧首问他:“你好像没画过我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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