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暂歇手风息叶落

江黛青不谙丧仪,小心翼翼地随着风苓祭拜了澹台清漪。两人全凭眉眼间传递的消息和一路以来的默契。起身,等着佘见功也依礼祭奠。

白墨羽与佘见功寒暄几句,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江黛青,似是有些无措,请风苓移步说话。知道他大约是要问问江黛青的来意和应对,风苓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随着白墨羽进了内室。

江黛青捡个座儿坐下,接过了侍女的茶,润一润喉,就便端看堂中吊唁的亲朋。佘见功也在对面落座。有些澹台和白氏两姓的往来亲友,三三两两,低声说着话语,不时携手洒泪,相互宽慰。澹台清漪的贴身侍女,跪在火盆前添着冥镪、看护香烛。还有四个使婢,往来客人间添茶。

“刑公子是风染的相识?”

江黛青目光射向满是探究的佘见功,答得模棱两可:“有些往来。”

“邢公子人中龙凤。”

以貌取人。江黛青拨一拨茶盏中的浮沫,不做回应。

“两位看起来,感情很好。”佘见功似是无意,轻叹道:“不像风染他们......”

江黛青微感诧异,抬眸看去,不见有什么特别。佘见功也正端起茶盏,见她看来,报以忧郁的一笑,便埋首品茗。

江黛青放下茶盏,将左肘随意地支在案上,微微歪着身子,把玩着自己手指。为了掩藏身份,指环也不曾戴得,此刻摸着空荡荡的指间,有些想念才离开不久的嵇元。她走神儿的样子,叫佘见功看得有些发呆。

不多时,风苓和白墨羽先后出来。风苓便问江黛青:“要不要去看看风染内人的姐姐?”他给了江黛青一个完美的借口:“她姐姐是宁远侯夫人。才失去母亲,又没了妹妹。内院我们不好前去道恼,叫风染唤个侍女,你去替我们达个意。”

江黛青温婉地点点头,与白墨羽略施一礼,随个侍女,转身要往内院而去。

“烦请邢夫人替某也多多致意。”

江黛青侧首,看佘见功明眸炯炯而视,颇有深意。不觉微挑唇角,她回道:“当得效劳。”见到澹台素滟,与她使个眼色,她便打发了侍女们。

“王妃。”澹台素滟的声音听起来也甚是疲惫。江黛青抬手止住她话头:“叫我黛青。”她说:“今日你母亲出殡。一切妥当?”

澹台素滟长叹一声,强颜自嘲:“这也不是我头一次操办丧仪了......”

相对无言片刻,还是她先说道:“你昨日的话,我细想只觉不寒而栗。”她也意识到了:“好大一盘棋。我竟身不由己,为人走卒。”

“河东道风浪,恐怕只是朝中缩影。”澹台素滟关切道:“你独力,当真支持得来吗?”

江黛青却倏然笑道:“谁说我是独力?”她一一细数:“我有亲王撑腰,有风行卫协理,还有许许多多同道中人的应援与助力。”

澹台素滟听了,微微颔首,神色却不减忧愁。江黛青觉得,她是在为林穹担心。果然,听她缓缓开口:“但有所需,拙夫也合当尽力。”

“嗯。”江黛青没说什么。林穹为人武勇却少谋。当此情形,他一动不如一静。

“你看着点儿他。”江黛青嘱咐道:“陛下疑忌武将,幕后黑手也剑指可战之力。潜龙勿用,尚不到他腾蛟起凤的时候。”

“他是可以做我们的底牌的。”

江黛青隐隐有这种预感。宁远侯闲置得越久,越不惹人注意,对局势越为有利。

澹台素滟凝视江黛青良久,默默点头。

莫如先已经卷得够深了。如果说宁远侯还在这场风波的边缘挣扎,京畿道指挥使,就是立身激流中央。江黛青不得不将澹台清漪的那些隐情一一告诉澹台素滟,提点她将府里严切整饬一遍。

“你妹妹既去,就只剩你父亲一人在府了。”江黛青说:“虽说那幕后之人,未必会在年前动他,但我们不得不防。”

澹台素滟惨白着秀脸,应承道:“我知道了,也会和白公子通个消息。”

江黛青见说,疑道:“你们平日也是如此?”她问:“内宅之事,都会告诉他?”

澹台素滟回神儿,解释道:“从前府里的事,是我一手掌管。自从我定下了婚约,就渐渐移交给他了。”

“母亲身体一直不大好。小妹性情又有些急躁。因纳之与他相交契厚,府里采办上的事情,托付他日久了。他也早有与纳之联姻之意。”澹台素滟说:“他还有个妹妹。”

“差点,就做了未亡人......”

江黛青当真惊讶:“你是说......”

“家弟若是还在,想已与她成亲多时......”

江黛青难受了起来。白氏兄妹,受了那黑手不少牵连。兄长丧妻,小妹失配......

“那......她现在还好吗?”

澹台素滟愁形于色:“听说不大好。她一心思慕着纳之......”

轻呼一口气,江黛青动了恻隐之心。

“白墨羽那边,不消你去嘱咐了。”江黛青安排道:“你尽快料理好府上的事情,跟我回京。他那边,我自会派人去指点。”

澹台素滟应诺。

从秦月园出来,江黛青走到灵堂前,却不进去,风苓迎出来,与她走开两步:“怎么了?”

“白墨羽还有个妹妹?”

风苓脸色微变:“卿卿,多事之秋,收起你的那些好心!”

“不是我要好心。”江黛青反问:“小宝贝走了,河东道澹台府就剩下澹台大人和白墨羽支持。自然,若有暗箭,他们就是下一个目标。”

“澹台府连遭横祸,澹台大人尚算安全。白墨羽呢?我之前不知道他还有个心绪不佳的妹妹在彼。”她说:“照那黑手的德行,她才是风险最大的那个。”

风苓垂下眼眸,静默片刻:“这件事,我阻止不了你了?”

“也不麻烦。”江黛青说:“带回祾王府。能保一个是一个。”她脸色很是难看:“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任何奸计得逞了!”

“你这是在把矛头,都转向自己!”风苓有些急切。

江黛青倒是笑了出来,扬眉挑衅道:“怎么?没自信?”

风苓泄气,抬手捏了江黛青的脸颊一把,恨恨道:“你真是个麻烦精!”看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拉长声调低笑道:“遵、命!”

风苓回身进堂,叫走了白墨羽,与他合计。江黛青看着他背影,指背轻轻摩挲着脸颊,微露不满。下手真重!

堂中已有不少前来吊唁的亲友。江黛青不想夹杂在人群中寒暄问候,就在堂外默默观察。

佘见功见状,也结束了应酬,走了出来:“邢夫人不进来?”

江黛青含笑不语。

“里面是气闷些。”他站在江黛青身旁不远,稍事活动脖颈:“我也出来透透气。”

佘见功很会表现自己。江黛青默默思量。

“夫人和尊夫在河东道要停留多久?”

“俗务缠身。”江黛青答道:“只怕不能久耽。”

佘见功微微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风苓出来,看一眼佘见功,对江黛青弯起眉眼:“卿卿,走吧。”

二人向佘见功作别,出府而去。风苓对江黛青说:“你觉得如何?”

江黛青会意:“是有些特别。”

“他不像其他几位河东公子毫无瑕玷。”风苓说:“他的隐情可不少。”

“我只知道他生父罪犯贪渎。他是犯官之子,即便有‘河东公子’之名,有真才实学,却也不能参加科举。”

江黛青的思绪又溜到了别处:“这其实有些不近人情。既然求贤,就该抛开品行才学以外的一切去擢选。”她想到了云杉。

“这些是以后的事。眼前的他,还有一个污点。”风苓说:“他与一个青楼女子,交往过密。”

江黛青笑晲风苓一眼:“怎么?与青楼女子往来就是污点吗?”风苓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嬉笑着回言:“我不这样觉得,就不是。他这样觉得,就是......”

风苓说得模棱两可,江黛青领会了他的意思。这就值得玩味了。他是说,佘见功是暗中与青楼女子往来,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无论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你不要明说,提醒着点儿白墨羽。”江黛青嘱咐道:“我看他对佘见功既信任又依赖,不会防备。他有些不事城府,想也不能直言相告。你知道轻重......”

“放心。”风苓回道:“我自有分寸。”

“与他往来的青楼女子,你查过吗?”

“当日时间紧迫,还未及深查。”风苓道:“只知道,这女子在沦落风尘之前,就与佘见功相识。具体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不急。”江黛青道:“回头我们再慢慢彻查!”

回到客栈,江黛青罕见地叫人送了笔墨纸砚上来。她自打落水之后,就没怎么再动笔。叫嵇元诧异:“黛青写些什么?”

“给太子的上书。”

江黛青写,嵇元就看。边看边赞许道:“我也早有此意。”他说:“除了犯官的后代以外,还有丁忧中的子弟。放开科考,待丁忧后再行选官即可。常有肱骨之臣,请旨丁忧被驳回,照样委以重任。不过都是为着朝廷缺少良才的缘故。丁忧之期,完全可依应朝廷需求而定。”

“你的话固然很对。只是不怕这里面混入把‘忠孝’放在一旁,一心只求功名的凉薄之辈吗?若是再有些银钱,上下打点,他就能尽早赴任,去盘剥百姓了。”江黛青道:“礼教有礼教的好处。不过,顺应民情变化,不墨守成规,社会才能有所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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