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元听了好笑。不禁抱住江黛青问：“你这口气，好像有点儿似曾相识。”
江黛青有些痒，笑得花枝乱颤：“嫁鸡随鸡而已。”为了引开嵇元的注意力，叫他帮着看看：“我写得可全面？”
“为着这些陈腐规矩。河东六公子里有一半都不能科考。”江黛青感慨道：“就更不用说全国上下，有多少沧海遗珠了。”
嵇元也是一般心思：“岂止？”他说：“举凡贱籍，三代不许科举。”与震惊的江黛青相视，叹息：“若是废除此例......”
“这件事，留给昌儿去做。”江黛青说：“女子科举是大事，一定要让你皇兄亲自松口，免得昌儿受人诘难。”
“嗯。”嵇元道：“这商籍、丁忧和连坐的问题你都提到了，女子科举的事宜也在安稳推行。剩下的就是户籍的问题了吧？”他说：“贱籍和外籍。在报考地定居不满三代，以及不向朝廷纳税的异族都不能参加科考。”
江黛青道：“贱籍和商籍原是差不多的，一旦取消了限制，迁户的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她说：“在报考地定居三代这个限制，完全是为了查清三代内是否有商籍、贱籍以及犯罪之人。至于外籍，实在稀有，若有个例，也可请特旨。正好彰显海纳百川的大国风度。”
“你为昌儿想得真多啊......”嵇元将唇蹭着江黛青纤颈，低低叹道：“我都吃味儿了......”
江黛青红着脸嗔道：“没你，我认识他是谁？”她瞪嵇元一眼，轻轻挣扎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嵇元问江黛青：“你同我说昌儿长高了，变得英俊了，也有担当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他说道：“他和你，虽是婶侄，你们年岁差得原也不多......”
江黛青着实惊讶，嵇元的醋劲儿可真大。
“七岁不算多。”江黛青笑意深深：“九岁就多了......”
太子小江黛青九岁，梅言大江黛青九岁，此言一语，影射二人。
嵇元抱起江黛青，对她说：“有些事儿，还是有经验好些......”一般不知在说哪个！叫她笑得停不下来。将她放在榻上，嵇元贪看她笑靥，竟然直看到她不好意思起来。
“黛青。”嵇元说：“感谢你，选择了我。”
江黛青抱住双膝，带着淡淡的笑意：“君善，是你选择了我啊......”
“是你来到了我身边，慢慢打开我心门，让我接受了你。”江黛青追忆当时，感到了久违的心痛：“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了......”
嵇元紧紧搂住江黛青：“黛青，我会一直对你很好、很好。很久、很久......”
江黛青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呀，是占了‘痴傻’的便宜。若换做别的男人，我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动。我会觉得对方有所图谋。但你是个‘傻子’啊！你对我好，又能图什么呢？”微微带着些鼻音，叫嵇元兴奋不已。
“我虽不痴傻，但也没有图谋些什么。只是，你待我甚好，所以我也想对你好......”嵇元说：“你那样清贫，那样艰难，还是毫不犹豫地救下了我。我很意外。”
嵇元轻轻地抚摸着江黛青的脸，低声绸缪：“你知道我要杀你吗？”
江黛青缓缓点头：“知道。”
嵇元神色微变：“你知道？”
“你那时不是要制服我吗？是我挣脱了无甚力气的你。”江黛青说：“但是身陷险境，保持警惕是应该的。我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她说她可以理解？嵇元不能理解：“我要杀你！你却要救我？”
江黛青眼中含笑：“不说这个了。非要说，你就当是天意吧。”
“敷衍。”嵇元低声抱怨，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
江黛青被他看得柔情泛滥，不觉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然而，嘴里却说着骇人听闻的话：“啊......好想把你的头割下来揣在怀里。无论去哪里，我都能带着你......”
嵇元脸色微变，随即猛地堵住了江黛青的嘴。叫她心醉之余，不觉好笑起来。
“你怕啊......”
待得唇吻分开，江黛青笑得妩媚。
“无需如此麻烦。”嵇元起身，捧住江黛青腰身，将她往下拉去。
“我自然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如影如风......”
嵇元熟练地解开江黛青衣衫，露出她肋下寸许伤疤。轻轻落吻，却狠狠吮吸，叫她感到有些酸痛。
“啊！”低低的呻吟，从喉齿间流溢出。
嵇元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缓下急促的喘息。褪去自己衣衫，露出胸口伤疤，江黛青就抚摸了上去。
“我喜欢。”江黛青说：“我喜欢你的伤疤。”
嵇元躺在江黛青身旁，从背后抱住她，与她肌肤相亲：“那我们以后就这样睡，好不好？”
江黛青忆起广陵王府中，曾有几宵与嵇元赤身露体，相偎相依。他肌肤温热润滑，臂弯强健有力，叫她睡得很是舒服。
“嗯。”
嵇元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略捋一把江黛青秀发，露出她修颈，扳着她肩头稍事品尝。
江黛青看起来也很享受，不知不觉就在温存中睡去了。她精力到底是有些不济。嵇元心里颇为无奈。
太原的事情告一段落。江黛青和嵇元就带着澹台素滟的车驾一起踏上了归程。白墨羽的妹妹白杏儿，也躺在车中。是的，躺着。她因郁结在心，已致卧床不起了。白墨羽事务繁多，风苓叫他专心应对河东道事务，将妹妹交给祾王妃和侯夫人照看。他也算放下了一颗久悬的心。
北方相较于南方更为干燥。江黛青又有些操劳，还服着大补的汤药。这些因堆积起来，酿成了可怕的果。
已经到京城近郊了，江黛青却开始流鼻血。一开始，只是一道清流。江黛青吸吸鼻子，用手指一抿。
“呀！我流鼻血了。”她还淡定地道：“定是那方子太补了。”手下都未勒缰，犹在缓缓前行。仰起头来，侧着身子问身边风荇：“附近有河没？”
“哪有河？”风荇不耐烦地怼一句，却取出自己手帕，解下个水囊将之打湿。
“将就将就吧。”
才一抬眼，风荇就吓一跳。江黛青的手捂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鲜红的血从指缝中往下流，衣裳上都是斑斑血迹。
“你这......”风荇看得心惊胆战：“是不是不大对？”
江黛青眉头皱了起来，想说又说不出，只得先俯下身，往路上吐了好大一口血。
嵇元忍不住了，驱马向前，问道：“黛青，你怎么样？”
江黛青只觉得血源源不断地从鼻腔中流到口腔，叫她又恶心，又气窒。想说些什么，却被呛了一口，咳出来的都是血点。她双腿一夹掣电，也不需要扬鞭，掣电就心有灵犀地疾驰起来。风荇与嵇元对视一眼，只得按下担忧：“属下压车。”回头唤道：“风苓！”
嵇元便与风苓一起追上江黛青，随着她先一步进京。
江黛青没来得及戴她心爱的覆面，换了右手持缰。缰绳上也满是血迹。左手虽然死死地捂着嘴，却挡不住不停涌出的血，越是心焦越是流个不停。衣襟上鲜红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守城门的将士老远就看见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拦下。江黛青也没停留，仗着掣电神通，领着风行卫飞奔而去。门卫只得依照规矩，谴人去禀报了皇帝。
祾王妃策马闯城门，一路吐血不止，狂飙进了祾王府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各个好奇，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这奇景。人心浮动。
莫如先终于找到了机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了祾王府门前等待江黛青给长街策马一个交代。
江黛青暂时顾不上这个。进了府门就往摘星楼跑。却站在楼下捂着嘴，开不得口。
嵇元忙唤道：“意远！”
从窗口探出头来的，却不是梅言，而是燕蔼。
“啊！”他大叫一声，吓了靠坐在床畔的梅言一跳：“怎么了？”
“王妃浑身都是血！”燕蔼的声音直抖，叫梅言瞬间紧张得脸色煞白：“黛青！”他忙在燕脂的搀扶下起身，勉强凭窗一看，就阖眸轻叹道：“吓死我了！”冲楼下嵇元和江黛青喊道：“弄些冰来，叫黛青仰卧！我就来！”转身慢慢挪下摘星楼。他的腿，还有些乏力。
江黛青的样子也吓坏了晴月她们。侍女们和嵇元混杂在一起，忙得晕头转向，像没头的苍蝇似的。江黛青正值心浮气躁的时候，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一惊一乍的，想喝止，一张嘴就呛了血，恶心个没完没了，着实叫她心烦意乱。
华莲抱着一桶冰，急急进来，看到江黛青榻前围着一堆人，忙喊道：“都让开些！”她发话，侍女们自然而然地退开，只剩嵇元还在跟前。她就使唤道：“将冰块包起来，给王妃敷在额上！”
嵇元应声而动，却贪多包不好。正巧燕脂扶着梅言，跟着燕蔼进来了。
“我来吧！”燕脂放开梅言，走来取出些冰块，将之包好。她在医馆有段日子了，这些常用的手法看得多、也用得多，手下愈见利落。
华莲给江黛青擦拭着脸上、颈上血迹。顺便将她手也放在水盆中浣洗干净。燕脂则走到她头边，将冰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头上。
梅言见嵇元插不上手，只能担心地看着侍女们忙乱，安慰道：“君善，别怕。这是正常的。”
“这还是正常的？”嵇元压低声音，心疼不已：“她流了这么多血，岂不伤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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