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此刻,昏黄的灯光静静照着安静的内室,突然,没有关紧的窗台泄入一股寒风,摆动着坐在桌边的男人的衣袍。
男人眉目深邃,长发黑亮,一袭白裘,衬的他纵然在摆设简单的屋子也显得优雅尊贵起来,可是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喧哗,淡淡的眉宇间总是透着股阴柔不快的气息。
突然,他端起了茶杯,缓缓送到自己嘴边。
周捻的目光就随着他动作的移动而来到了他的脸上,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极具温柔清美的二师伯,这么多年,怎么会甘心情愿在大师伯那种男人身下辗转忍痛。
就在他暗自惋惜的时候,他终于将杯子放下,却突然伸出手掌狠烈朝他袭来。
“二师伯——”
想也未想,他凌厉的掌风也随之跟上,一招招将师伯的招式化解,这般凶狠机敏的身手比之山下高手也不差了,可他还只是个十二岁多的孩子。
封嬴煦淡淡一笑,虽然冰冰冷冷的,但是周捻敏感的察觉出他这样的笑中并没有带着多少恶意。他不由得失口问道,“师伯为何要如此?”
当师伯的人微微抬眼,言语中却夹杂着欣赏之意,“没想到三年了,偷学了我与你大师伯三年练武,你的研阳功果然已经到了第六层,看这样子你只要再苦练一阵子,就能突破第七层了吧?”
轰的一下,这一瞬间,他仿佛五雷轰顶一般,瞬间呆在原地。
“师伯知道我偷偷跟踪你们?”
而且还知道他在偷窥他们学武,这……
他浑身的血液就好像放凉了一般,从头到脚,滚滚发麻。
对方倒是没有生气,反而重复强调,“我问你是不是马上便能突破第七层了?”
他的脸这才开始转为红色,可是不是害怕,完全是因为自己不齿的行为而羞的,捏捏拳头,他不敢说什么,单膝跪在这人面前,“二师伯,对不起……”
封嬴煦转身走到窗边,猛一推窗,一股更剧烈的寒风便肆无忌惮的朝他吹来,“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愿意让你跟着学,若不是愿意,早在第一次你跟过来,我就发现了。”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这心法太师傅连我师傅都没教,为什么二师伯不反对我偷学?而且你和大师伯之间的那些事,我全都看到了!”
那些是什么事,当然不需要他多说。
有人眸子一沉,伸手接住一朵晶莹的雪花,“所以……这才是你如此早熟的原因?”
“什么?”
“你对你的师傅……是因为看了那些事儿,才如此早熟的吧?”
原来如此,他误会了。
周捻依旧单膝跪在地上,但是察觉出这人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脸上慢慢褪去了惊慌的神色,“不是这样的。”
“你对你师傅没有非分之想?”他明显不信,“不可能。”
周捻苦笑,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我有,可是却不是因为两位师伯而起,二师伯,我知道我偷学你们练功是无耻,可是在这雪山上,我本就来的最晚,要想成为师傅的依靠,我必须什么都学。”
“你师傅对显霏情根深种,你为何非他不可呢?”原来这才是他今晚叫他来谈话的目的,“周捻,你是个皇家后人,你该知道,智者不入爱河才是,你和你师傅两人又是师徒,年龄相差也悬殊,你师傅喜欢的还是女子,你将来的这条路将会走的很苦很苦。”
“那二师伯呢?”有人据理力争,表现的丝毫不像一个孩子,“大师伯自私自利,就算在你助他练功的欢好间,他也丝毫不见对你的温柔,二师伯为何偏偏要对他忍让承受?”
说什么智者不入爱河,正当这个命定之人出现的时候,谁又能够逃脱命运的安排!
周捻站起来,望着还站在窗边吹着寒风迎着飘雪的男子满是愤慨,“二师伯,大师伯根本就不怜惜你,你也是个皇子,也出生皇族之后,为何你要这么作贱自己!”
一只雪白的手掌紧抓着窗台,而后缓缓松开,封赢煦摇摇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东西,递过来,“正因为我蠢,所以才劝告你,罢了,你拿着这个吧,对你练研学心法有用。”
周捻茫然接于手上,“师伯?”
封嬴煦低低苦笑,“这是研阳研阴两套心法,虽然你现今练的研阳,但也许有一天你也用得上研阴,我现在就把他送给你,你自己收藏着吧,只有一条,这心法你师傅和三师姑都没见过,山下武林也趋之若鹜,你要想安稳的活着就别让别人知道你拥有它。”
“二师伯将它送给我?真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师伯这份恩情,只能攥紧心法,压在自己胸前,“师伯大恩,没齿难忘……”
封嬴煦摇头,该怎么告诉他,他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当年落魄的自己呢,将周捻送出房去,刚一拉开门,门口却站在另一道修长漆黑的身影,一股飘雪随之扑入门边。
“大师伯——”
他心底又是一惊,无比庆幸自己早已将心法收藏好了。
大师伯白显南,从见面的第一天就不喜欢他,时至今日……依然不喜欢!看到他这么晚还出现在封赢煦房里,似乎就更不喜欢了。“你怎么在这?”
“周捻,你回去睡觉。”
也幸好二师伯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他顾不得别的,垂下眼行礼之后夺门而去,回头,二师伯的门已经被人重重的甩上了,是谁甩的不需要明说。
不明白本领也高强的二师伯,为什么要这么容忍大师伯,他深吸口气,回到自己房中。
这一晚二师伯的房里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日两位师伯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二师伯白皙细腻的眼帘下呈现出一片难以掩饰的黑色,哪怕是眉梢间都透露着浓浓的疲惫。
他咬咬牙,眼神歉意的望着他。
两位师伯下山,所有人都表现的不太舍得,唯有一人例外。
君千衡望着赌气没有出现的白显霏房门,摇摇头道:“不必管她,走吧,显南,赢煦,为师替你们开路。”
直到师徒几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他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师傅,太师傅要多久才能回来?”
身旁人明显也有些伤感,“送了大师兄二师兄便回来了,大概最快也要一两个月吧。”
也就是说这山上以后就只有他和师傅了?
不,还有一个三师姑。
还没来得及开心的他嘴角垂下去,愤怒的悄悄瞪着有人紧闭的房门,打算从这里离开,可是他的师傅却拔腿走了过去。
“师傅——”
他追上,想要阻止他。
师傅却没停脚步,反而好像听不见他的阻止似得,人越过他,已经去到了那边的屋檐下。
又是这样!每次只要涉及到这个女人,他的师傅就将他完全忘了!周捻阴冷的眯起双眼,却无可奈何。
砰砰,那女人的房门被人敲响,“三师姐——”
“滚——”
简单的一个字,就连半点师姐弟的情份也没留。
周捻恨不能冲进去杀了她,夜闻霖却站在廊下,靠着门,嘴里认输的哄着她,“师姐,你别生气了,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滚——”
又是一个这样的字,周捻听不下去了,掉头便离开了这里。他胸口呼吸此起彼伏,全都是被刚刚的场景给气的,奔到之前很远的雪山,是两位师伯经常练武的地方,他一个人在这,一练就是一下午,直到晚上夜幕降临了,也没见半个来寻他的身影。
“夜闻霖,如果今晚我冻死在这,你是不是也不会知道了。”
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堵的很难受,一股极端的念头突然冲进他的脑海,令他做出了一个极端的决定。
就让他被大雪覆盖冻死在此吧,反而世间唯一关心他的师傅也不关心他了,他还活着有个什么意思呢?
愤怒的一掌击散颇远的雪,他万念俱灰的躺在雪地上,仰头望着天空漫天飘下的大雪,“夜闻霖、夜闻霖……”
他知道不应该,可是这样的名字却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他的嘴角边,随着暴雪静静飘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真的要彻底放弃自己的生命时,一道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周捻,你在哪里?周捻?”
是师傅!
他握紧拳头,飞身而起,坐在雪地上,扭头望着那道冒雪前来的身影。
“师傅——”是他,“我在这——”
他的嗓音沙哑,透着绝望的恐惧。
如果你不来,我就真的要冻死在这里了,纵然说他疯了,可是你会不会就这样真的不来找他?
飞奔而去冲到精瘦邪逸的师傅面前,望着他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身影,他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袖,口鼻中呼吸直喘。
目光,犹如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看着他,炙热而强烈。
夜闻霖被他吓了一跳,不明白小徒弟怎么会这么激动,“怎么了?你一整天没见人影,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待外面干什么呢?为师不来找你,你不打算回去了是不是?”
还真是这样。
周捻漂亮的脸庞一扬起来,终于完全不再有孩子样,活脱脱是个个子疯长的习武少年,只是这个少年,心里盛满了不能对师傅言说的秘密,“这么晚了,我以为师傅不会再来找我了,有三师姑,她的心情又不好,师傅怎么还会来找我?”
“住嘴!”有人将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手一扯,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是说的什么话?夜里的山上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说着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牢牢圈在他身上。
“好小子,还未满十三岁,为师的披风便已经穿得下了。等再过两年,你的个头岂不是要比为师还高?走吧,回去吧,待在外头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吧?”
就是要个头比你高才好啊,不然怎么当守护你的人。
少年冷冷一笑,别过眼去,冷不丁僭越的握住了男子的手,“师傅吃了东西吗?那个三师姑……没再闹脾气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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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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