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获得了卢靖朝的帮助,以中间偏后的成绩完成了二十五公里拉练。不过郝雯的表现更加突出,当看见卢靖朝带着钱灵超过了自己,这位要强的小姑娘咬牙压下身体里的倦意向前猛冲,用时之短在女兵里能排前十。之后几天刘排长见了郝雯都不再黑着脸,偶尔心情好在训练场遇到还能象征性点个头。
钱灵则按照之前李团的要求,早上跑完操吃过饭就去文工团的排练室报道。虽说距离上次野外拉练已经过了好几日,但浑身肌肉仍然酸痛不堪,特别是膝盖以下脚腕以上的肌腱。李团体恤她,特地把舞蹈室淘汰下来的旧垫子拿了两块来,说看报幕词的时候可以适当躺下来。
“您干脆让我下午也待在这儿得了。”钱灵趴在垫子上,仰着脸和李团开玩笑,“那些理论课程枯燥的要死,据说之后还有随堂作业,反正我想自己这辈子应该没有机会摸枪拿炮,不如抓紧世间修正和练功。”
李团拿起旁边的报幕词,卷成筒拍了钱灵一下,“小丫头,这么小就在教室里坐不住了?就算每有机会上战场,多学些理论知识在之后工农兵大学生招考中用的上,而且你们还有机会去军校的艺术系上大学。现在为了偷懒不好好学,有朝一日机会放在面前只能干瞪眼,到时候别到我这儿来哭。”
说起上大学,钱灵的眼睛忽然就亮了。上辈子她年纪尚小就被送到韩国去做练习生,虽然也象征性的在当地私立艺术中专里挂了个名,但几年下来去学校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完。回国稍有起色就被红眼人利用,匿名在微博上含沙射影的说她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顺便提到硅胶整容脸和潜规则上位。之后虽然经纪公司在第一时间报警并发了律师函澄清,但她自己却心虚起来。毕竟手握着水货中专毕业证,内里却不折不扣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半文盲。如果这辈子能有机会去大学深造,哪怕是以工农兵特殊学员的名义进去,也算圆了她两辈子的大学梦。
“我们真的有机会念大学吗?”她满怀希望的问李团,希望能尽可能得到多一点儿信息。
“有的,只要在部队干的出色,拿到军区盖章的推荐信就有报考资格。期间学费由军区来出,军龄可以累计,回来衔级直升一等。”李团说着怜惜的伸出手摸了摸钱灵茂密如云的黑发,“所以说要好好上理论课和文化课,有机会还要争取提高一下写作水平,这样深造的几率才更大。”
钱灵点点头,心想穿越之后总算遇到了个靠谱上司,人美心善还护犊子,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了招自己进来的厚望。
上午练完基本的吐字归音和发声技巧,她慢悠悠的拿起铁皮饭盒去干部食堂吃饭,嗅着抹孜然和辣椒面儿的土豆直咽口水,又忽然想起这里气候干燥,为了表演效果得好好保护嗓子才行,只能强忍着背过身去,打了些清淡的素菜和花卷找角落坐下。
“哎呀,之前野外拉练费了那么大体力,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卢靖朝笑嘻嘻的端着盘子走到钱灵对面坐下来,又挑起最大的两块红烧肉放到她的饭盒里。
钱灵望着通红油润的红烧肉,压低声音问卢靖朝,“这是干部票特有的有待,你哪里搞到的?”
“因为我在拉练时候乐于帮助战友,发扬雷锋精神,赵处赏我的呗。”卢靖朝咬了一口面前的馒头,一本正经道。
“这事儿上头如果知道,不罚你就不错了。”钱灵小声嘀咕着。
卢靖朝见谎话被识破,倒也不恼,“因为我那天帮了赵处的大忙。本来他是派底下一个干事去的,结果那干事临时肚子疼,我自告奋勇顶上了。”
钱灵想了想,难怪之前在训练场上一直都不见卢靖朝的身影,原来是去执行更重要的任务。她嚼着鲜美浓郁的红烧肉,心想有朝一日能有卢靖朝的待遇就心满意足了。
“你能得到赵处的青眼,一定是立了大功。”钱灵知道自己作为军人,有保守秘密的义务,很多事对方不主动说自己也不好问。可她实在按捺不住小女生八卦的天性,只能拐弯抹角过个嘴瘾。反正如果真的涉及秘密,卢靖朝不会说,她也不会刨根究底自寻没趣。
卢靖朝看出钱灵的用意,眯着眼端起手边的小米粥喝了一口,“锦上添花算不上,补篓子雪中送炭而已。反正之前都没怎么参加过训练,正好出营房活动活动筋骨。倒是你恢复的好些没有,那天结拉练结束之后看你的双腿都几乎迈不动步子,我还琢磨着要不要找卫生员借个轮椅来。”
钱灵知道对面的男生又见缝插针拿自己逗趣,直懊悔方才主动引起口舌之争。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花卷,又小心翼翼的把最后半块红烧肉咽进肚里。“待会下午有军事理论课程,我先回营房预习了。多谢你的肉。”
卢靖朝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心想小丫头鬼机灵,竟然学着一语双关起来。算了,这年头大部分青年应征入伍都是为了神气活现的扛钢枪骑大马,热血沸腾上阵杀敌肯,好好学理论课的人越来越少。既然她这么兴致勃勃的学理论,就先回去预习好了,反正来日方长。
钱灵看对方微笑颔首应允,连忙端着饭盒站起身,不顾腿上残留的酸痛快步离开食堂,一股脑回到营房。这时候郝雯她们也吃完饭回来,午休时间还没到,大家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随意的聊天儿。
一众女兵叽叽喳喳的聊起下午的课程来,有的说自己一看书本上的小字就头疼,还有的说是和男兵一起上,正好找个偏僻的角落补补觉,以解天不亮就迎着寒风跑操之苦,还有的说如果是刘排长上课就惨了,没准讲到一半心血来潮要大家到户外骄阳下继续操练。
“你怎么想?”钱灵看郝雯百无聊赖趴在床上,半睁着眼,忍不住问道。
“一切行动听指挥,咱们不是在歌里都反复唱过的吗?”郝雯不以为然的翻了个身,“我觉得战场上还是经验比较重要,理论学的再好,不去前线都是纸上谈兵。”
钱灵点点头,“也不知道编教材的人上过前线没有。”
“管它呢,反正好好听着就是。学好了不一定有好处,不及格肯定要挨罚。我只希望教理论课的老师不要太严格,不然一罚一片丢新兵连的脸。”郝雯叹了口气,“算了,不想,先午睡吧。”
钱灵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虽然在入伍第一天就被告知要做文武双全的好战士,可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既然端起了枪杆子,就别再想着舞文弄墨吟诗作画,这些东西在战场上救不了命的。就连李团最近都在带着大家排练八个样板戏,文工团里不大识字的演员有好几个,台词只能一句句的教,想想都觉得心累,偏李团还坚持下来了。
下午的理论课是讲的中**事史,钱灵坐在窗户边,看着头发斑白的老学究穿着洗的发黄的旧军装,一板一眼的念课本,上下眼皮就直打架。身边的郝雯早已哈欠连天,强撑着没有倒在桌上。钱灵叹口气看向窗外,天高云淡,阳光如水银般清透。现在的卢靖朝又在干什么呢?或许在图书室里兢兢业业的校对错字,或许在赵处身边誊抄会议记录,又或许拿着一块儿首长赏的白兰瓜,用洁白的牙齿咬下月牙似的缺口。
没想到台上的老学究顾自讲了两个钟头,才意犹未尽的收起教案,喝了口搪瓷缸里早已凉掉的茶水,跟大家布置起作业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就是三千字的中**事史概述总结,两周之后由各班班长统一收上来。钱灵分明觉得身边的郝雯脸都绿了,这要是放在普通学校里学生们八成当场拍桌打椅的抗议起来,可惜在部队,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钱灵和郝雯刚刚迈出教室,就看见卢靖朝靠在训练场边的单杠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百无聊赖的抬头望天。
“你先回营房,我去找卢同志道个谢。”钱灵转转眼珠,计上心来。
郝雯点点头,“应当去谢谢恩公。”
钱灵跑到卢靖朝面前,还没靠近便被他发觉了。“理论课上的怎么样?”卢靖朝懒懒的问。
“唉,听了几个小时的念书本,整个人头都大了。”钱灵愁眉苦脸的说。
“我刚才看到政研室主任从教室里出来,他这个人搞起研究来是一把好手,编写的教材军校指挥班人手一本。可人总是闷闷的不太喜欢说话,也许在讲台上他比你们更紧张,就只好念书本了。”卢靖朝温言道。
“既然卢同志也在负责文字工作。”钱灵笑道,“老学究布置了三千字作业,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能寄希望于你的雷锋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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